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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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旧簮映残灯（第1页）

沪上的梅雨季总来得缠缠绵绵，淅淅沥沥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的网，将霞飞路的老洋房罩得愈幽深。沈砚洲坐在书房的藤椅上，指尖捏着一枚断裂的玉簮——碧色的玉质上裂着一道细纹，簪头雕着半朵残梅，正是三个月前从苏蘅卿梳妆台抽屉里寻到的那枚。窗外的雨敲在玻璃上，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那晚苏蘅卿在他耳边低诉时的气息。

门被轻轻推开，佣人陈妈端着一盏热茶走进来，瓷杯在红木桌上搁下时出轻响：“先生，苏小姐那边刚才来了电话，说今晚的船票已经订好了，问您要不要过去一趟。”

沈砚洲指尖一顿，玉簮的凉意透过指腹传来，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他抬头看向窗外，雨幕中隐约能看见远处码头的灯火，忽明忽暗，像极了他与苏蘅卿之间摇摆不定的关系。“知道了，”他声音低沉，将玉簮放回锦盒，“你先下去吧，我稍后过去。”

陈妈应声退下，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沈砚洲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最上层的一个黑漆木盒——里面放着的，是三年前苏蘅卿刚到沈家时，他为她画的第一张肖像。画中的女子穿着月白色旗袍，鬓边别着那枚完整的梅纹玉簮，眉眼间带着几分怯意，却又藏着一丝倔强。那时他只当她是故人之女，收留她不过是念及旧情，却没料到，这颗落在心湖的石子，会漾开如此多的涟漪。

他摩挲着画纸边缘，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个雨夜。苏蘅卿抱着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砚洲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只是我爹的事，牵扯太多，我怕连累你。”那时他才知道，苏蘅卿的父亲并非死于意外，而是被卷入了沪上商界的争斗，而他沈砚洲，正是这场争斗中最关键的人物之一。

雨势渐大，打在窗棂上的声音愈急促。沈砚洲将画放回木盒，拿起外套和伞，快步走出书房。庭院里的芭蕉叶被雨水打得低垂，水珠顺着叶缘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水洼。他撑开伞，脚步匆匆，却在走到门口时顿住——苏蘅卿的贴身丫鬟晚翠正站在门廊下，脸色苍白，像是有急事。

“晚翠，怎么了？”沈砚洲皱眉，心里涌起一丝不安。

晚翠看见他，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颤抖：“沈先生，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她……她刚才收到一封信，看完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我怎么叫都不应。”

沈砚洲心里一紧，快步往苏蘅卿的房间走去。房门紧闭，门楣上挂着的风铃在风雨中轻轻摇晃，出细碎的声响。他抬手敲门，声音放柔：“蘅卿，是我，你开门，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

房间里没有回音，只有隐约的呜咽声传来。沈砚洲心焦，绕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苏蘅卿正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他，手里攥着一张信纸，肩膀微微颤抖。梳妆台上的锦盒敞开着，那枚断裂的梅纹玉簮就放在旁边，在残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蘅卿，”沈砚洲声音沙哑，“你先开门，告诉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

苏蘅卿终于转过身，眼眶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痕。她手里的信纸被捏得皱巴巴的，上面的字迹潦草，像是写得很急。“砚洲哥，”她声音哽咽，将信纸递给他，“他们……他们说，要是我不离开你，就把我爹当年的事公之于众，到时候，不仅沈家会受牵连，你……你也会有危险。”

沈砚洲接过信纸，快浏览——信上没有署名，只说苏父当年曾与日本人有过合作，若是此事曝光，沈家作为沪上望族，必然会被推上风口浪尖，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他握紧信纸，指节泛白——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威胁，想让苏蘅卿离开他，而背后之人，十有八九是与他争夺码头经营权的张万霖。

“别信他们的话，”沈砚洲走到苏蘅卿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这是张万霖的阴谋，他想借你爹的事逼我让步，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苏蘅卿摇着头，泪水又涌了出来：“可他们说，已经掌握了证据，要是我不走，三天后就会把证据交给报社。砚洲哥，我不能连累你，不能连累沈家……”她抬手抹了抹眼泪，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玉簮上，“这枚玉簮，是我娘留给我的，当年她就是戴着它嫁给我爹的，现在它断了，或许……或许我们之间，本来就不该有开始。”

沈砚洲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拿起那枚玉簮，指尖拂过断裂的纹路：“玉簮断了可以修，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威胁就结束。”他将玉簮放在苏蘅卿手心，眼神坚定，“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张万霖想威胁我，没那么容易。”

苏蘅卿看着他，眼底满是担忧：“可……可张万霖心狠手辣，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怕……”

“别怕，”沈砚洲打断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我已经让人去查当年的事了，只要找到证据，证明你爹是被冤枉的，张万霖的阴谋就不攻自破。而且，码头的经营权之争，我也不会让给他，他想借着你爹的事压我，简直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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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残灯的光芒透过窗纸，映在两人身上，营造出一种温馨而又脆弱的氛围。苏蘅卿靠在沈砚洲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了些。“砚洲哥，”她声音轻柔，“要是……要是当年的事真的查不清，你会不会怪我？”

沈砚洲抱紧她，下巴抵在她的顶，声音温柔：“我怎么会怪你？不管当年生了什么，你都是你，是我想护着的人。”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苏蘅卿的场景，她站在沈家大门外，浑身湿透，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梅纹玉簮，眼神里满是无助。那时他就暗下决心，要护她周全，如今，这份决心只会更加坚定。

两人静静相拥，书房里的挂钟滴答作响，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沈砚洲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张万霖绝不会善罢甘休，当年的事也需要时间去查，但只要苏蘅卿在他身边，他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苏蘅卿抬起头，看着沈砚洲：“砚洲哥，那今晚的船票……”

“先退了吧，”沈砚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在事情没解决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他拿起梳妆台上的玉簮，“明天我就去找最好的玉匠，把它修好，就像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会好起来的。”

苏蘅卿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握紧沈砚洲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安心。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沈砚洲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挑战也会很多，但只要他们携手同行，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他拿起那枚断裂的玉簮，在残灯的映照下，碧色的玉质泛着淡淡的光泽。这枚玉簮，见证了苏蘅卿父母的爱情，也见证了他与苏蘅卿之间的羁绊。即使曾经断裂，即使布满伤痕，它依然是最珍贵的信物，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历经风雨，却愈坚定。

沈砚洲牵着苏蘅卿的手，走出房间。庭院里的空气格外清新，雨后的芭蕉叶上还挂着水珠，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他知道，新的挑战已经在前方等待，但他不再畏惧，因为他身边，有了想要守护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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