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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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忌讳丧讯,今日才有知情人士爆出,具体过身时间谢家未有透露,谢瑞国、谢振霖等相关人士皆拒绝一切采访.…….”

“据本台蹲守明山的记者来讯,谢少曾跪于家门痛喊数个小时未得入内,哭声持续至天明,后被保镖扔出坡道.……”

“自今日早晨八点四十始,公馆周围陆续出现少量吊唁的花束。”

“自上世界九十年代伊始,谢太多年苦心经营慈善事业,在油麻地、落马洲等多地创建女校,并参与和推动千禧年教会学校学制改革,倡导循序平衡中西化教学……”

“目前谢公馆已关闭明山的各路通道,后续动态本台将为您实时播报……”

正月十九当日,谢公馆正式发出讣告,谭家四人统一身着素黑西服前往明山参加吊唁仪式。

林肯绕过盘山公路,春天是彻彻底底从冬天里长出来了,报春的雀一群群地来。

野杜鹃猖狂,披在山坡,像张闷厚的棉袄被子,盖着谢宅,几栋白楼像个红艳艳的冢。

抵达谢公馆,里头已有不少人。

谭家一共出两个花篮,一辈论一辈的。

谭家“曾霓女士”开头的挽联在一众“谢太”的统一称谓中显得分外突出,格格不入。

记笔对视了一眼,不知这符不符规矩。

但居高临下的关可芝和谭又明同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他们又忽有些不敢开口。

关可芝抬起黑色墨镜,沉声问:“有什么问题。”她今天将黑色长发绑了个低马尾,一身黑,肃容利落,像个气场强大的特工。

记笔张了张口,说:“……没有问题,关总。”

关可芝面容哀肃,和谭又明并肩向前,谭重山和沈宗年分别走在母子二人身后。

谢家和曾家未允许社会人士和基金会的受惠者来参加告别仪式,只将白帖发到了各世家大族。

这些人在的地方,灵堂也成了攀天梯和名利场,许多人似是没想到谭重山和关可芝会来,都来攀谈,毕竟谢家近年也早已被踢出了顶层的上位圈,沦为日落西山的二流世家。

谢瑞国亦受宠若惊,上前搭讪,以虚假的惋惜和悲痛作为开启话题的由头。

关可芝看着他,媒体个个称谢公六旬丧妻一夜白头,可她实在未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分切实悲意。

关可芝心中烦倦,有些冷淡,谢瑞国虽有不满,但谭重山、谭又明和沈宗年,像三座大山般杵在她周围,天大的不满也只好往肚里咽。

灵前设堂,香炉供品,烛台明灯,巨大黑白遗照上的女人五十不到,恬然贞静,凝视着每一个进来吊唁的人。

灵台两侧裱了逝者生前事迹,道尽曾霓作为谢家主母如何贤德宽厚,克勤克俭,作为曾家长女如何尽贤尽孝,扶持家族。

其生前个人成就仅几句带过。

关可芝略了一眼,心中亦哀亦怒,不知谢家何德何能。

谢家请了道师做法,谭家四人上香鞠躬,烧元宝、纸房子,法师唱灵。

关可芝看着曾霓的眼睛,其实她们并不相熟,今日也理应轮不到关可芝和谭重山出动。

但她们小时候在教会女校当过几年泛泛之交的同学,曾霓又过世得异常突然。

在关可芝的记忆中曾霓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同学,但也非常心软,谢振霖小时候和长大后都来过谭家,是个心地纯质、人品不错的好孩子,怎么会是这个结局。

外头的报道天花乱坠众说纷纭,可是在看到今日谢家种种态度和操作,出身官宦之家的关可芝敏锐地感到某种割裂和荒诞。

同学过世真的只是因为孩子的性向吗,她在谢家生活几十年还有自己的名姓吗?今天来吊唁的有真心为她难过和痛心的人吗?

曾霓真的是那种以死相逼的母亲?还是谢瑞国用来威胁儿子的砝码,亦或成了平衡谢曾两家的牺牲品。

可是向来逝者之事今人写,豪门话术诡谲多欺,谢家已为人盖棺定论,一切都无从得知了。

谭又明从前殿到灵堂,一路都没看到谢振霖,连主事的都是谢家的内侄。

自从年后他就一直都联系不上对方,想起报道传闻,谭又明眉心忧虑愈发深重,难道谢家真的狠心到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母子相见?

他的细微波动亦未逃过沈宗年眼底,这样的场景对从未切身历经过生死的谭又明来说未免太过残酷,沈宗年想像以往一样去撑一撑他的后背,可手也只是动了动,握成了拳伸不出去。

曾霓那双慈母的眼睛从踏进灵堂那一刻便一直审视着他,如同一面照妖镜,让沈宗年原形毕露,无所遁形。

白花烛台,阴色灵柩,每一声悲痛的哭喊、每一句幽阴唱魂都如拷问、如警钟,震耳发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他这条路走下去是什么。

地狱很近。

还要再往前一步吗?

你想带着谁走过来。

沈宗年神色未变,站得笔直,后背却渗出一层很薄的细汗。

等轮回的亡灵栖在明台的焰上,灵堂的白纸在热带岛下了一场刺骨的雪。

轮到沈宗年上香,如同冥冥之中的警告,香灰直直掉落一截覆在手背。

烫意瞬时燎原,沈宗年没皱一丁眉,阴风过堂,他的衣领沾上一点白色纸屑,轻飘飘一角,肩上却千斤重。

日光西移,沈宗年逐渐被灵台的阴影吞噬,直到地上再也找不到一点点属于他的影子。

沉沉灵前,几人心思各异,法师嗡嗡喃唱,如霭雾笼在各自心头。

搭讪的人多,关可芝厌恶此种场合的交际,对谢家的祭悼方式也有诸多不满,去看了曾霓最后一眼便先行离开,留谭又明沈宗年代表谭家参加后面的受吊仪式。

谭又明看出母亲心情很差,宽慰了几句,其实他自己也神情恍惚,脑中一幕幕回放着和曾霓为数不多的接触,小时候她抱着谢振霖说叫哥哥的样子,学校组织春游时给大家分杨枝甘露的样子……

那个文静的阿姨如今只成了奠文中冰冷冷的“谢太”,没有人再会知道她看着孩子时笑得多么慈爱、说话的声音多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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