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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就算禅位于陌以新,以陌以新的为人,他大可以安心做一个富贵闲人,锦衣玉食,安逸荣华。
可他却以一死终结了所有。
眼前这个楚皇,他不是楚氏血脉,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将自己的生命完完全全献给了楚朝。
林安眼底不由浮起一层水光。
皇上却笑了笑,带着死前最后的豁达:“别为我悲哀,能穿越到正在登基的皇帝身上,这是何等的好运气啊。”
正在登基……
林安心底再次一震,涌起更多的惊诧与恍然。
皇上又呕出一口黑血,气息也愈发紊乱,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轻轻一笑:“我叫江岳,你呢?”
“楚晏。”林安声音轻颤,“我叫楚晏。”
两个同在异乡为异客的灵魂,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认,却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告别。
“能在死前交个朋友,也不错。”江岳声音更轻,虽然刚刚才算真正认识,他眼底却带着老友般的暖意,“哈,看来传位给陌以新真是对了。我这个穿越者刚当完皇上,你这个穿越者……恐怕又要做皇后了吧。”
林安一怔。生死永别之际的悲哀与惆怅,仿佛竟被他这揶揄的玩笑冲淡了几分。
她喉头一紧,待要再说什么,江岳的双眼却已空洞。
他仿佛回到了刚刚穿越的那一刻。
他一定不是第一个穿越者,可他想,穿越到黄袍加身的刺激时刻,他恐怕还是第一人吧。
原身的记忆滚滚而来,他只生出一个念头——对不住了,那位被“他”灭门的钰王。
既然当了皇帝,就好好当吧,总要对得起这份机缘。
——朕便发愤图强,励精图治,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轰轰烈烈走这一遭。
这种百年难遇的天胡开局,大概也会有一个不错的收场吧——他当时是这样想的。
江岳嘴角最后一次抬起一丝弧度,彻底闭上了眼睛。
他不堪的血脉,八年的勤政,惊人的一死,终于换来一句——“皇上驾崩——”
一声声凄厉而震颤的高呼在天极殿中炸开。
世人承认了他这个皇上。
……
夜色如墨,耳畔掠过飒飒风声,沈玉天正在景熙城中疾行。
他怀中揣着一本卷轴,从外面看不出一丝异样,却滚烫如烙铁,即便隔着衣衫,也在他胸中激起阵阵怒火。
此前,菡萏公主将亲笔书信与卷轴交托于他,请他去金石斋代为传信。他本觉事成,却想起陌以新的提醒,决定冒险跑这一趟。
待入夜后,他便轻身前往金石斋,将书信与卷轴交给老板。老板接过只扫了一眼,便狐疑摇了摇头。
沈玉天照菡萏公主所言说出暗语,老板仍旧面露难色,只又多说了一句:“没有印鉴,信无法送出。”
沈玉天暗道一声果然。
诚如陌以新所言,这菡萏公主果然是心思细密的多疑之人,即便已经过重重验证,竟还要最后试他一试。
很显然,这份卷轴一定又是假的,倘若他不曾当真前来金石斋送信,而是带着到手的卷轴一走了之,自然只能带走一份赝品,功亏一篑。
沈玉天自老板手中接回书信与卷轴,再次回到菡萏公主暂时落脚的客栈,面上是不加掩饰的愠怒。他伸手将二物一抛,转身便走。
菡萏公主自然心知肚明,她一眼扫过书信与卷轴,确认二物皆未被打开看过,直到此时,才彻底相信沈玉天是真心替她送信,而非觊觎卷轴,别有用心。
她连声致歉,只称自己是在诸多变故后忙中出错,一时忘了印鉴,绝非有意试探。
沈玉天仍旧铁青着脸,作势要走。
两人又一番推拒拉扯,沈玉天才终于在菡萏公主的再三央求下,勉为其难答应再帮她一次。
菡萏公主微微一笑,抬手自发间抽下一根金簪。
沈玉天神色微动,暗想莫非这金簪便是印鉴……便见她指尖轻轻一掰,将发簪从末端断开,截面处竟是一方极小的刻印,以他的眼力都看不清其间纹路。
菡萏公主咬破指尖,将鲜血轻轻点染在那小印之上,稳稳拓在书信背面,与卷轴一同交给沈玉天。
沈玉天不动声色再次接过。他知道,方才二人争执间,始终站在一旁的婢女桃月,已趁他佯怒转身之际,将先前的假卷轴换掉了。那动作虽快,却未能逃过他的眼力。
真正的卷轴终于到手,沈玉天心中微松,却随之涌起一阵寒意。
这位菡萏公主步步算计,真真假假,倘若不是陌以新知己知彼,事先一再提醒他层层提防,想必他已不知在哪一步被她试出底细,前功尽弃。
离开客栈许久,沈玉天才终于在无人之处,拿出了来之不易的两样东西。
他先匆匆读过信——菡萏公主果然在信中讲述了阳国公的欺骗与追杀,再三强调阳国公绝不可信,又道她终于还是不辱使命,保住了卷轴,想必能使漱月国力大增,再不惧楚朝。
这卷轴,到底是什么……
一向只对武学刀兵感兴趣的沈玉天,也不由生出一丝狐疑。
他伸手打开卷轴,冷眼扫过。很快,那一双冷冽的眸中,便聚起一团怒火。
火药配方。
火器设计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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