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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指,目光隐晦地打量着坐在那的女郎,墨发凌乱,绸衫已经湿透,根本遮掩不住什么,在火光的映衬下,隐约能瞧见瓷白的肌肤,他不敢再看,怕牵扯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低垂下眼睫,“把湿衣裳换了吧,免得受寒。”
崔竹喧闻言,摸了摸自己几乎能拧出水的衣料,皱皱巴巴地黏在身上,难受得紧,正欲点头,忽而想起什么,犹豫道:“我没带衣裳。”
“先穿某的,等你的衣裳烤干之后,再换下来?”寇骞眼神闪躲地将备用的衣服递过去,她方一接过,他便急急地往外走,行至半途,却觉手被什么扯动,这才想起腕上捆了一天的披帛,顺着披帛回头望去,试探地开口,“这个,先解开?”
“不许解!”她下意识拒绝道。
“某就在门外等着,等你收拾完,再重新绑上?”
崔竹喧微微蹙起眉,斟酌半晌,到底决定再信这个改邪归正的小贼一回,攥着披帛,将人拉至面前,只一个眼神,他便顺从地蹲下身,任由她将他的手腕拽过去。
她解结的动作实在生疏,抓着他的手在火光下翻来覆去地观察,饶是这般,指甲大半的时间都不只捏着布料,一个结解开,却留下十数个小小的月牙印,他好笑地要抽手回去,她却将他抓得更紧。
“你说的,你就在门外等着,哪都不许去。”
“小祖宗在这,某还能去哪?”
她缓缓松手,于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又添进一道门户开合的声音。
崔竹喧站起身,低眉去解腰间的革带,先是沾了泥点的外衫,然后是濡湿的中衣,最后是轻薄的小衣,分明知道他看不见,也反复确认过破旧的门板处他绷得笔直的背影,耳根还是免不得升腾起一阵热意,而贴身套上那件用料粗糙的衣裳后,热意自耳根烧到了脸颊。
她声音有些发紧,“进、进来吧,我好了。”
“嗯。”寇骞低眉敛目地进来,用树枝搭了个简易的架子,将她换下的衣裳挨个晾上去。
“我看见还有干净衣裳,你不换吗?”
他指尖的动作僵了一下,山庙就是这么小小一间,庙里尚且东一块西一块的缺瓦漏雨,更别提庙外等同没有的屋檐,他总不能为了换身衣裳,再把她赶出去淋雨,可她要是不出去——
“那,你转过去?”
崔竹喧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羞恼地将目光挪向光秃秃的墙壁,“我稀罕看你嘛?”
身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面前的墙上却是一道影子,燃烧的火光格外明亮,墙上的影也便格外清晰,宽肩,窄腰,长腿,她立时回想起曾透过窗棂缝隙所瞧见的那幕,又想起指腹曾一寸寸摸过去的紧实的肌肉,她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嘴快,如他这般,确实招人稀罕。
可答应的事总不好贸然反悔,但再转念去想,这人是她的外室,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她的,给她看两眼怎么了?别说看,她就算要亲,要咬,这人还敢拒绝不成?
她将呼吸放到最轻,小心翼翼地往回挪,一颗心砰砰直跳,偏抬眸,撞上的却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会有这么一出。
“你太慢了,我等得不耐烦了,这才想看看你好了没有。”崔竹喧脸不红心不跳地狡辩道。
寇骞微微挑眉,也不知信了几分,总归嘴上是顺着她的话头道歉,“嗯,是某的错。”
他将披帛捡起,一圈圈缠在手腕,系上结,“这样,能原谅某吗?”
崔竹喧刻意压平唇角,拿乔道:“不能。”
他蹲下身,低眉亲了亲她的掌心,“这样呢?”
“还差一点。”
他凑近,再亲她的唇角,“够了么?”
她攀着他的脖颈,将人拉下来,贴上他的唇瓣。
“我说够才够。”
虽没有被褥床榻,但许是抱着一个人形抱枕过夜的缘故,睡得也不算太差,醒时云销雨霁,烂漫的阳光透过砖瓦的缝隙流进来,淡淡的金色镀上莲花座上泥塑的佛像,竟也衬出几分慈眉善目。
崔竹喧歪着脑袋看了看,忽觉这尊佛有些眼熟——是给了她上上签的那尊。
“寇骞。”
“……在呢,”人形抱枕蹭了蹭她的脸颊,这才慢吞吞地睁开眼,“小祖宗有什么吩咐?”
她兴冲冲地将他的目光引向主位的佛,“我跟你说,祂特别灵验,我许愿把你抓回来,你就真的被我捆得严严实实的!”
寇骞一时间竟不作何反应,深吸一口气,艰难出声:“……你拜佛许愿,就许这个?”
“不行吗?”崔竹喧顿时板起脸,不满道,“我还许了很多很多呢,像什么你从今以后对我言听计从、寸步不离,姓蓝的喝凉水都塞牙缝,阿鲤变成学识渊博的夫子,范云开一间成衣铺……”
“行,就是人家佛耳朵都要被你念起茧子了。”
她立时剜过去一眼,泥塑的佛耳朵有没有起茧子不知道,总归这个讨厌鬼的耳朵该受些罪。
经过一番友好交流后,寇骞捂着耳朵在蒲团上跪得笔直,余光瞟着身旁人的动作,先将右掌按于拜垫中央,随后将左掌放于左前方,右手向右前方移动至两掌相齐,额心叩下,如此往复三遍,这才双手合十直立起身。
“我给这尊佛塑了一个金身,你许什么愿都会应验的!”崔竹喧信誓旦旦道。
寇骞不禁翘起了唇角,看向她,又看向他平生第一次拜的佛,“那,某许愿。”
“许愿从今以后,寇骞对崔竹喧,言听计从、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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