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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山野客店,看见没有,前面就有个村庄。」时修慢条条起身,「姜南台说是在那村庄里买的纸蜡,我去问问。差不多臧班头也该由罗峰山过来了,你告诉他一声我的去向。」
西屏本想嘱咐他带伞,可眨眼记起来,他们此刻是在吵架,便抑住了没说,心道最好那雨赶紧下起来,淋死他才好!
待他走後,驿卒从後院进了前厅来,她便招呼他来问询初三那日姜南台的行迹。这驿卒虽不清楚他离店去了哪里,但离去回来的时辰倒和南台说的不差。
隔了半把时辰,听见门外一片急促的马蹄声,是臧志和并几个差役回来了,西屏忙迎出去,「可在罗峰山找到三叔说的那些东西了?」
臧志和拧着包东西进门,打开净是些烧得半残的蜡烛纸钱,「和姜仵作说的都对得上,都是这几日新烧的,想是那日雨下得急,只焚了一半,还有好些残馀。」
西屏一颗心彻底落下来,「我就说三叔不会杀人的,他素日连鸡都不杀。」
众人好笑,「姜仵作成日摆弄死人,还不敢杀鸡?」
「不是呀,他是心肠软,好像你们,成日舞刀弄棒的,也不见得就喜欢和人斗殴啊。」
众人皆笑着附和,臧志和呷了半碗水,笑道:「其实大人也不是十分怀疑他,大人做事一向讲证据,既然有疑点线索,就不能放着不问。也怨姜仵作嘴硬,非和大人斗什麽气呢?到现在还不说为什麽刻意隐瞒死者身上那重叠的伤口。」
西屏一面坐下来,一面拂裙嘟囔,「你们大人就是心胸狭窄。猫都记仇!」
众人听了都窃笑,适逢时修回来,进门问:「笑什麽呢?」
大家皆不敢笑了,散到後院去催促酒饭。时修窥见西屏面上还有得意散淡的笑意,猜到八成是在说他的坏话,便故意一本正经地咳嗽一声,「我问前头的村民,姜南台的确是在那里买过些祭拜死人的东西,不过——」
西屏刹那提起心,「不过什麽?」
见他不紧不慢坐下来倒茶吃,急得她直捶桌子,「到底是怎麽着?!」
他冷笑两声,瞟她一眼,「你就这麽紧张他?」
想他一说到案子便向来是一本正经,眼下这神色分明松懈闲逸,应当没什麽要紧的,恐怕是故意吓唬她。西屏暗一想,又憋住不问了,也不答话。
时修反急起来,「你这是默认了?」
她乜他一眼,仍是默不作声地端着茶吃。他一口气怄上来,起身往内院去。
厨房里正咣咣铛铛烧饭,他踅进去查看,见灶上摆着若干鸡鸭鱼肉,近前细瞅,倒都新鲜。那驿卒跟着道:「遵大人吩咐,一律都是现宰现杀的,连那些菜蔬也都是下晌去地里现掐的。」
时修点点头,「楼上屋子收拾停当了麽?」
「都停当了,大人放心。」
时修转出来,见差役们都在院中,并玢儿和姜家来的小厮嘻嘻哈哈说笑,他想去和他们说话,又怕扫了人家的兴,没处可消磨,又只得慢悠悠踅回前厅。西屏却是个沉得住气的,还在那桌上吃茶。
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那门前路底下的庄稼在细雨中抖抖索索,未几山里的凉意便袭进门内,西屏来时穿得单薄,有些发冷地抱着胳膊。
时修犹犹豫豫的,还是把外头的碧色氅衣脱下来递给她,谁知她只看一眼,并不伸手接,「你这衣裳薄得很,能顶什麽事?」
他只得强行披在她肩上,「少罗嗦,吹病了谁伺候你?」
「又不劳你伺候。」
他心头恨了恨,「你再嘴硬!」
西屏剜他一眼,不说话了。隔了会,放弃了和他斗气,心平气和道:「这回三叔的嫌疑是不是可以洗清了?」
时修一听见「三叔」这称呼就没法平心静气,好容易给雨淋灭的火又烧起来,「他有没有杀人,和你什麽相干?我看姜家那麽些人你都不在意,怎麽偏在意他?到底是他对不住你,还是你对不住他啊,我怎麽瞅着好像是你觉得对不住他似的?」
她只能说:「三叔是个好人,你怎麽总和他为难呢?」
「天下好人多了去了!」
西屏沉默一晌,轻声道:「可我遇见的好人,并不算多。」
姜家的确多半不是好人,时修想想,泄下气来,「既然已经证实了他说的那些话,他自然就没嫌疑了。何况,我专门快马加鞭从城中跑来,也耗了一个时辰,驿卒说他那晚是子时初回的驿馆,姜俞生是亥时初死的,那天山路难行,他一个文弱书生,就算骑马也跑不了那麽快。」
西屏明白过来,怪不得他要亲自来一趟,原来问驿卒是捎带的,探路程才是紧要,活人可以说谎,但那些死物没法说谎。他还是他,没有变,不轻信人言,只信证据。她心头欣慰,嘴角暗暗弯起来一点。
下雨天黑得快,吃过饭不多时就有些不见亮了,差役小厮们吃酒没吃尽兴,又要了几样小菜并几坛子酒回房继续闹。时修与西屏占了楼上两间最大的客房,因为是官家,特享殊荣,屋子里熏着香。
但怎麽好比家里的屋子,家私是寻常的木料,红漆的,床架子没有雕饰,挂着蟹壳青的帐子,也是寻常的布料,那两扇支摘窗开得局促,小家子气,底下一张小几,两边各摆着不成套的两条椅子。却因为窗外下着雨,楼底下有饮酒谈笑的声气,在微凉中也能感到一点路途荒凉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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