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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林如簇,绿意盎然,四处花草树木齐放,杂乱乱得毫无章程,生出别样天然可爱,更添出山色秀丽精神。
唯一美中不足,是见路上有几棵古木,皆已半死,树根出土,多节而枯,上有伶仃缠藤,显出几分萧瑟孤寒来。
这些古木却与花草不同,虽已经半枯待死,却生得井然有序,任逸绝一路观察,方才明白过来。
此时固然枝断叶散,可古木鼎盛之时,必然遮天蔽日,绿荫如盖,两侧古木相生,便是天然幽静的一处长亭,倘若不欢迎来客,便将来路掩上,不允外客入内。
主人已逝,古木自也生机断绝。
二人顺着枯木径直而入,忽听草丛间簌簌而动,很快钻出一只红眼白兔来,山间少有来客,它见生人竟也不惧,只用後腿搔耳解痒,又一纵身,往二人前路跳去。
「好客气的兔儿。」任逸绝笑道,「竟来引路。」
他顽皮心起,想将那兔儿抱来逗玩一番,正要去追,忽觉得手中一紧,只听千雪浪轻轻「哎」了一声。
原来两人虽已经落下云头,但千雪浪浑然未觉,任逸绝只顾观察,一时间竟未曾分开,直到丛林间跳出这只兔子,才叫二人发现。
任逸绝如遭雷击,当即松了手。
不知是不是心太慌,意过乱,反倒全副精神都集中在这件事上,只觉得指尖自千雪浪腕上滑落时,绵软细柔,倒似沾到女子的胭脂水粉,滑不溜丢,在心底激起一片浮动的香,袅袅的烟。
任逸绝将指困在掌心里,当做什麽都不知晓。
不过这会儿,兔儿也已不见了影踪,二人便又继续往前走去,路径上少见红芳绿翠,可花香渐浓,愈发馥郁,伴着水汽幽荡而来。
不多时,两人走出古木小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波光粼粼,只见远远一条白瀑高挂山峦,被日头一照,更显光辉万丈。
这瀑布之下有两座平台相继承载霸道水势,白沫如雪,飞溅四射,平台被常年冲刷得渐生圆润,流水奔涌,便顺着这道平整山壁往下流淌,渐生平缓,涌入这绿水清潭之中。
清潭之下也许还有其他出口,始终不见满溢,之前所见的那只兔儿与几只雀鸟正在潭边饮水,另一头丛林之中行来一只独狼,不急不缓,也低头舐泉止渴。
云波照影,山黛色清,流水淙淙,万籁如歌。
任逸绝看得一时忘情,却见千雪浪将身子一转,往花中走去,原来其中还有一处幽谷。
幽谷平坦,瀑声也渐小,两侧山璧繁霞胜火,花如累珠,丝萝并垂如带。
谷中坐落一处荒居,四周绿草如毯,屋舍却不曾被四周花木所侵占,想来是施加术法保存,不知为何,四处并不见坟冢。
两人进到屋内,只见桌椅地面皆无尘埃,琴台放置瑶琴一张,壁上挂着拂尘,虽无什麽多馀的摆设,但颇见雅致清幽。
「你随意坐吧。」千雪浪道,「我去见师父。」
任逸绝心中甚感奇怪:人已仙逝,却没坟冢,怎麽反倒来这屋里,是要见什麽?
他便道:「来时既说要一同拜祭,也不好到了地方反倒省却这番礼数。」
千雪浪也由他:「好吧,那你随我来。」
第9章忽生好奇
两人进到卧室,只见窗明几净,一张小屋似的拔步床占了不少地方,还笼着烟雾般的青纱绣幔。
若非任逸绝觉察不到人气,大抵是要误以为那青纱幔中卧着还未睡醒的主人。
除去床榻之外,衣橱丶镜桌丶书案圆凳之类的家具一应俱全,不过最为夺目的,还是一方精美剑架。
剑架方阔,其形如涛,纹理雕琢精细,隐有流动之感,上卧一口宝剑。
剑藏鞘中,难以窥见,然而剑气直冲霄汉,足已令人见之心折,只是不知为何,任逸绝总觉剑有悲声。
这偌大剑架贴壁而置,墙壁上还挂有一副人物小像,是名手握拂尘的男子,年纪不过三十来岁,容貌生得清俊却稍嫌寡淡,偏生眉梢眼角添一抹傲然之色,目无下尘。
这画者倒真是名家,将此人眉眼画得几如活人,似於纸上睥睨观画之人,若来者胆量稍小些,难免生出畏怯之感来。
任逸绝料想此人定是千雪浪的师父,不由心中揶揄:「他们师徒二人站在一起,一者孤傲不群,一者冷若冰霜,不知哪个敢上去说话。」
「他便是我师父。」千雪浪道,「他不爱俗礼,你虽有心,但见过也就是了。」
任逸绝哑然失笑,不说焚香拜祭,竟连见礼都省了,他仔细观瞧下来,从物及人,只觉得这位前辈必是细致讲究之士,没想到性子竟如此疏狂。
「不知道前辈名讳?」
「我师父叫做和天钧。」
方才在外头,千雪浪已经将红鹭放在桌上,取了拂尘一道进来,这会儿将手一扬,只见白丝如雪,轻轻柔柔,往那画上掸去。
画上并无尘埃,可千雪浪仍并着剑架一道轻轻扫过,算作对师父的问候。
任逸绝思索片刻,并无印象,不禁奇怪:「奇了,我竟不曾听说过。」
「有什麽奇怪的。」千雪浪道,「谁也不会记挂一个死人,纵然生前名头再大,死後也无几人挂念,又已过去几十年了,人一向只惦念活人的,有时候则连活人也不惦念。」
这话说得冷淡决绝,任逸绝生来多情,心中禁不住涌出一丝凄凉之意,脸上自然流露出哀愁来:「不错,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叫苍生为之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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