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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大作,未闻锋的身影转瞬之间就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竹屋之外,雨茫茫,夜寂寂,仿佛踏入的是幽冥世界。
「不追吗?」
任逸绝心下戚戚,不知应当说什麽才好。
「追?」
千雪浪反倒重新落座,看向地上散架的竹椅,忽闪的雷光将他的面容照得格外冰冷:「何必要追?追上了,又能如何?追不上,更是徒劳。」
每当任逸绝觉得千雪浪有情之时,这位玉人总会恰好到处地展露出无情的一面。
不过……他纵无情,也不及和天钧万分之一。
任逸绝端着水杯饮了一口,井水入喉,不过是身寒,可和天钧给人的感受却是冷意沁骨,令人心寒。
要是和天钧只是无情,也许今日局面反而不至如此,正因他深知未闻锋之痴情,方能做到这般算无遗策。
知情之人,怎会无情?可和天钧的有情,不过是令他的决定显得更加残忍。
自小到大,任逸绝自负练达多思,他缓缓放下手中茶杯,不住推演局面,思索自己能否做到布置此局,最终都未能想下去。
下狠手摧毁自己的尸身倒也罢了,人死魂消,并不是什麽不可牺牲的筹码,倒不如说,要是死人还有利用的价值,简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可要是利用师父对自己的关心爱护来做这种事,任逸绝实在做不到,他做不到。
光是一想师父何等伤痛,母亲醒来又会如何悲戚,任逸绝怎能忍心。
正当任逸绝胡思乱想之际,千雪浪忽然开口。
「任逸绝,你认为……」千雪浪顿了一顿,他望向门外溶溶大雨,神色平淡,「或者我应当问,如果是你,你会说出真相吗?」
任逸绝错愕至极:「玉人的言下之意……是後悔了吗?」
「不。」千雪浪摇摇头,「我已问过未闻锋,他选择知情,何来後悔?我不是他,不应为他决定任何事,因此我才觉得……」
我才觉得师父残忍。
千雪浪及时住口,并没有说下去,任逸绝疑道:「觉得什麽?」
「没什麽。」千雪浪道,「也罢,是我多问,其实你的选择,本也与我无关。就像师父不死,原不会牵扯出这麽多事来,可毕竟师父已死,因此假设无用。」
真是现实又冷酷的想法,连一丝幻想也不抱。
任逸绝不由得苦笑,他又看向安静待在原处的剑匣,缓缓道:「其实,早先玉人不当问我是否想要休息,真正该休息的人应是大铸师才对。他才受剑所控,眼下又心绪混乱,恐会伤身。」
千雪浪默然不语。
「也罢,正如玉人所言,假设已是无用,追悔更是莫及,且不谈这些空语。」任逸绝疲惫至极,起身时身体都有些摇晃,「今日发生这麽多事,想来都累了,我体内魔气翻涌还未平息,需再打坐几个时辰,玉人请自便。」
目送任逸绝回到客房之後,千雪浪仍然端坐在大厅之中。
屋外雷鸣电闪,雨声未绝,他暂且放下未闻锋,心中突对另一件事生出疑虑。
师父当年到底做了什麽逆天之举?
逆天而行四字,说来简单,听来容易,桥段常见到凡人的话本里要是没有几个逆天之人只怕都卖不出去。
可逆天二字,足以说明这件事是何等困难重重。
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功,人们也不会拿出来夸口本事了,更不会对此举大为赞赏了。
除去逆天之外,掩盖天机同样不是什麽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纵然是师父这般修为,能够拖延雷劫一年半载也是极限。
如此拮据的时间足以让千雪浪断定,和天钧是在除魔大战之中做出了这件事。
若是在除魔大战之前,师父不可能出门时毫无异常,需知天谴虽为惩罚逆天之举而来,但逆天之举本身也会损害修道者的心境修为。
在千雪浪的记忆之中,并没有任何相关的蛛丝马迹。
不过说到底,做下安排与真正实施计划,本就完全是两回事。
如今想来,只怕从送给未闻锋一块异铁乃至更早的时候,师父就已预留下除魔身死的後手。
可是直到在除魔大战来临时,师父才真正做好掩盖天机的准备,最终在除魔大战时做出逆天之举。
如此一来,自然不露任何破绽。
时间已知,地点也知道,问题是,师父究竟做了什麽?
千雪浪仍然想不出来。
总不可能诛除天魔是逆天之举,那有一个算一个,崔玄蝉跟未闻锋等留下来的一干活人都应该挨上几道雷劈。
眼下未闻锋与崔玄蝉都不曾提起过只言片语,想来是对此事一无所知,那麽这件事恐怕只有死去的和天钧与复生的天魔……
且慢!
千雪浪略一沉吟。
还有一个人有可能知情——剑尊任苍冥!
师父死後铸诛魔之剑,而任苍冥又在除魔之战後数年受魔气重创,这两件事摆在一块,说只是单纯的意外也没人信。
而且在未闻锋的记忆之中,任苍冥曾支援过和天钧,如果和天钧有什麽遗留下来的安排,她一定是最有可能知道的那个人
不过剑尊至今昏迷不醒,还需再想办法才是。
雨下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停歇,任逸绝仍在打坐,千雪浪则坐在大厅之中守着剑匣守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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