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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应答,路灯光飞速闪过车内,陈舒茴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半小时后,车子在一处小码头停下,温然解开安全带,背上书包,抱着模型推门下车。
几盏路灯惨淡亮着,所有渔船泊在岸边,在海波中轻轻摇晃,只有最前方停着两艘快艇,一艘较大,另一艘小一点,三个高大的alpha正站在登船处。
温然看了几秒,突然转身将怀里的模型放到驾驶座上,又摘下书包把电脑拿出来也放在座位上,说:“这些不带了,路上不方便。”
陈舒茴一手按在车前盖,几乎站不住的样子,呼吸也急。
重新背好书包,温然走向登船处,走到一半,他听见陈舒茴有些哆嗦地叫了一声:“温然。”
温然回头看,模糊中见陈舒茴双手垂在身侧,她似乎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再发出声音。
垂下眼,温然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迈上快艇。一个alpha跟着上来,另外两个alpha上了一旁的小快艇。
发动机启动,快艇转了个头,劈开白浪迅速驶向大海远方。
温然抱着膝盖窝在船舱里,看首都的灯火逐渐遥远,让他想到贺蔚生日那晚,大家一起乘着游艇离岸,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场景。
这五天里温然总是在想,想夏令营,想小渔村,想短暂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算下来竟然都和顾昀迟有关。
又想到再也不会有了,就有点难过起来。
四十分钟后,快艇的行驶速度忽然变慢,随后另一艘很近地靠上来,alpha从温然身旁走过,踩着船舷跳到小快艇上。
只剩温然一人,船被开了自动驾驶,在继续往前,而那三个alpha驾着小快艇飞快和他拉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温然看了他们一眼,转回头,手伸进口袋,摸到有些发烫的手机,他不明所以地拿出来,蓦然看见屏幕上来自顾昀迟的几十个未接电话。
怔愣之际,顾昀迟又打来了。
温然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茫然看向海面,很远很远的地方,十几艘搜救艇的灯光隐隐约约,再往上,黑沉沉的乌云间闪烁着直升机航行灯,像唯一一颗星星。
手指轻抖着划下接听,温然将手机移到耳边,听见风声、直升机的轰鸣与顾昀迟沉重的喘息。
“你知道怎么停船的。”顾昀迟嗓音哑得吓人,“现在停下。”
“你醒过来了。”温然慢慢起身走出船舱,仰头看着那架太过遥远的直升机,“听说你的病都好了,是真的对吗?”
他很清楚,只要他停船,快艇上的alpha会直接朝着他的脑袋开一枪。顾崇泽的目的就是在顾昀迟醒来之前处理掉他,走与不走,区别只是死的地方不同而已。
但没有关系,只要死了,一切痛苦都可以结束,可以安宁地闭上眼睛,是好事。
顾昀迟吸着气咳嗽了几声,再次道:“停船。”
温然却笑着说:“一定是许愿树显灵了,但我没有办法去还愿了,真可惜。”
还有件可惜的事,这学期的期末考不能参加了,温然本来还想以成绩排名向顾昀迟证明自己不是猪。
“我给过你选择。”顾昀迟喘了口气,一字一句,“你不是选了我吗。”
冷风吹得眼睛都痛,温然却执着地仍望着那点光亮:“对不起。”
他拥有的很少,一点可怜的真心,在顾昀迟看来大概也饱含着算计,廉价而丑陋。
他知道顾昀迟有无数个理由、无数种方式来回绝自己更进一步靠近的可能,可顾昀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自己一点点走到身边,拥抱他。
所以太想解脱了,一直以来欺骗的是对自己最好的人,被痛苦彻底压垮是迟早的事。
小快艇开始转向另一个方位离去,温然回身看船舱驾驶位下那个闪着鲜红倒计时的东西,对顾昀迟说:“让搜救艇停下吧,再靠近的话,等会儿爆炸了他们可能会受伤的。”
电话那头顾昀迟的声音几乎发着抖:“温然!”
温然安静片刻,轻声说:“这不是我的名字,我也从没有冒犯过你的父母,对不起,很多事情都骗了你。”
茫茫大海中,他站在甲板,被寒风吹乱头发与衣摆,像一颗黑棋,更像一只即将飞离人间的小小黑鸟。
“顾昀迟,你自由了,我为你高兴。”
只能说到这里,温然的手无意识摸到小腹,他的人生好像永远差一点、差一步,和妈妈的团聚是,和顾昀迟的见面是,未曾出口的感情也是。
爱和生理课一样,是他从未好好接触过,也来不及学的东西。
嘟——通话结束,温然背着书包最后望了一眼直升机,转身进入船舱。
二十七秒后,海面砰然爆发一记巨响,灼热火光喷涌四散,湮没一切声音,掀起翻涌的浪,穿过升腾的浓烟照亮黑蓝夜空。
阵阵余响如无声无色的潮水,随风声在空中扩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当爆炸声消散,直升机仍盘旋前进,搜救艇一刻不停向前行驶,大海却已重归平静,吞没碎片沉入海底,留下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水面,干干净净。
蓝色的大海是鱼儿的天空,小孩睡在云朵里做个梦。
海草是柔软的枕,月光是遥远的灯。
眼泪被风擦去,你不要再哭泣。
回家吧,有人在等你。
吧嗒,一滴水珠从高空坠落入海中,紧接着海面上密密麻麻响起沙沙声,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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