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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拿起画笔,有些艰难地向他解释:“对不起。我是真的画不出来。”
画笔在洁白的画布上扭曲出奇怪的丑陋线条,我感觉我的眼睛变得空洞而又酸涩。我知道自己不该玷污自己心中神圣的画布,我不该强求,可是我依然在画布上落下那些难看的、甚至连初学者都不如的线条。
我结结巴巴地向梁砚解释,我强装镇定,但我依然感觉我的声音在发抖。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我早就忘了我当时是怎么和梁砚说的,我只记得梁砚站在我不远处,居高临下向我投来的复杂眼神。
他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平静,脸上依然挂着那一点看上去很温柔,让人心甘情愿就为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笑容。
那个笑我不知道真假,也许他正戴着假面假惺惺地看我的笑话,但不能否认,他的声音的确温柔。
他似乎是再不能容忍我用他高价买来的昂贵画笔和颜料画出那样丑陋的线条,他略带些强硬地将笔从我手中夺去,修长的手指从我的发间穿过,像是撸猫一样摸着我的头发。
“没关系。”
他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你不想画就不画。”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梁砚看着我,似乎是迟疑了片刻。他停顿了一下,又像是半开玩笑一样说道,“但是买都买了,就先放在楼上吧。”
我想告诉梁砚我现在看见画具时来自精神上以至于反映到身体上的生理性厌恶。
我知道我不是厌恶作画,可是我在梁砚的面前我无能为力。
他的温柔和强硬是操纵我这具傀儡的最好引线,我是他不得远飞的风筝,他一牵一引之间,我被永远困在他的身侧,至死不得超生。
我点了点头,也许真的点头了,但我知道我并不是那样的情愿。
我说:“好。”
于是二楼上的一个空房间便成为了所谓的画室。讽刺的是那间房间里除了堆放着梁砚从全世界各地寻找来的各种画具和颜料,一副作品都没有。
哦,也许是有的。那副我用画笔在画布上扭出的难看到不能再难看的丑陋线条,被梁砚裱了挂在墙上。
我看见只觉得很反胃,我不想猜测梁砚背后的用心,但只是每个不得安眠的夜晚只要一想到它,酸水便顺着食道向上翻涌,几乎要腐蚀掉我所有的肌理。
于是我在一个梁砚没有回家的晚上上了楼,悄无声息地用打火机把它烧成了一捧干灰。
……
我从短暂的记忆里抽出身来,看见玄关处保洁阿姨拎着包裹还是那样的茫然,我心思动了一动,然后走上前去,
“我来吧。”我从她手里接过包裹,有些艰难地抱住了那些沉甸甸的东西,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咯吱”。我推开了画室的门,将手里的包裹放在地上,然后用干净的手背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
画室里经常有人打扫,我环视了一圈四周,这里干净整洁,我曾经用过的画架上甚至还没有落灰。
这里我没怎么来过,有些陌生。我转了一圈,决定先把包裹里的东西归置一下。
梁砚买的东西还挺五花八门,但确实能看出来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单那一套油画刀只是从外观上看就感受到它的奢侈,十分令人咋舌的同时,我的眼睛却在一瓶颜料上停住了。
它被好好地安放在柔软的绒布上,我读出木盒上的英文“tyrianpurple”,眼里流露出诧异和惊喜。
它最难得的不是其超出普通人想象的高昂价格,而是其产出量的稀少和原料的罕见。
传说为获得获得这种稀有的颜色,地中海东岸上的骨螺和岩螺几乎一度灭绝。无人能形容出那是怎样一种色彩,我曾听闻,有人将泰尔紫称呼为“凝固的血液的颜色”。我心驰神往许久,却从未见过它的真貌。
我依稀记得,在午后的天台,我曾和一个人讲过那神乎其技的色彩,那穷尽8000枚骨螺才只有1g的稀有颜料。
但我不想再自作多情地多想什么。
我静静地欣赏着它,像是在欣赏数年前被我亲手搁浅的梦境,然后低头把那盒颜料放回了原处。
泰尔紫是这样的珍贵,也是这样的举世闻名。
也许只是巧合。
我收拾屋里的一切,关上画室的门,准备回屋再休息一会。
昨晚实则折腾,到现在我都觉得双腿发软,走在路上总感觉下一秒就能跪下。
但心里却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我摸着自己的心口,总疑心是自己的错觉,直到我从楼梯上走下,来到客厅看到沙发上优雅端坐的人时,我不由得露出苦笑。
我知道,直觉果然没有出错。
今天恐怕是真的又有的闹腾了。
毕竟,端坐在沙发上举止无一不端庄、令人无可挑剔的那位淑女,正是梁砚尚未过门的未婚妻秦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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