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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师傅,当心。”朱华赶忙过去扶着架子。
“有你几个在,今儿我这老骨头摔下去也毛事儿没有。嘿,小夥子,那你说说,中间还没补上这人是谁?”
“这还得请师傅赐教。”
“看来是远方来的。他呀,就是现在怀安的县令。”
“那时都做了使者了,怎麽停在怀安做县令?”
“这说来话长,时候也不早,今日就歇了,跟小几位有缘分,愿意陪老头儿酒馆唠唠?也带你们吃点儿特色。”
有美食有故事,几人自然不会推辞,乐得护着匠人下了脚手架收拾东西,一起下馆子。
匠人姓郝名泗水,爷辈儿从兖州征兵过来在这儿安了家,就给他记了个老家河水的名字。郝师傅带着去的饭馆不大,却是他吃了一二十年的馆子。他看着这馆子从四张方桌变成两层的插旗酒楼,又逐渐回到几张桌子挤一挤的境地。
饭馆门口的孩童拿一枝细长的草叶逗弄头顶竹制鸟笼里的灰鸽子,见是熟人,草往地上一扔,跑进屋,“娘,郝爹来了!四位!”
柜台前趁着没人数铜板的女人忙把今晚的零星进账收起来,“郝师傅,可有好几天没见了!忙的咋样了?你不来,小石头可没故事听了。带几位小夥计吃点儿啥?”
“让福生瞧着做吧,我请客。小石头吃了没,让他跟我们一起吃。”
老板娘笑着,颇有些埋怨,“郝师傅又来摆阔,文弟那点儿钱,不知隔多久才能送来一次,都不知道节省用。”
小石头眼巴巴看着娘亲,听到她让自己去摆桌子,欢呼一声,麻利儿地把两张桌子并起。去柜台给酒壶灌酒,刚灌一勺又拿着酒壶跑到厨房,“娘!灌哪个?”
他娘敲了下他的头,“自然是从前给郝师傅喝的。”
店里没跑堂的,老板娘跟小石头就是。一个托盘,小石头先端了两盘酿皮子丶一盘芝麻酥火烧上桌。再等会儿,老板娘端了碟红烧驴肉丶一碟黄花菜青豆烧面筋过来,最後上的是一大碗糊糊汤。
没兑水的酒可是正儿八经窖藏的老酒了,郝泗水会喝,金铭也懂,剩下朱华跟万知都只从中喝出酸甜味儿。
一个烧饼填了肚,郝泗水开始讲怀安县令的事。
“胡县令啊,收复酒泉,他是兵部右侍郎,随圣上行军,出谋划策丶调兵遣将,颇有一份功劳。昔时攻酒泉,粮草弓弩准备已是充足,他多次派人探访城中守军粮草情况,守军虽少于我,却在不断征调城内居民的粮食,城西的麦田还没熟,也被严密看守,打算抢收备用。
“你说这种情况,攻城的自然要做万全打算。囤粮吧,粮食是有,就是没钱!御驾一路行进,花销颇多,边地已是尽了全力,让户部拿钱购粮,一来二去黄花儿菜都凉了。但部队还就是从凉州的各大粮商手里筹到了粮。你们猜猜,哪儿来的钱?”
一干人自然都是摇头,郝泗水则讲起另一件事,“从前凉州有前凉王时,第二任凉王敛财无数,都说他早早建好的墓里藏了金银玉器无数,但这两三代人过去了,黑河边儿谁也没听说有人找到了他的墓……”
万知“呀”一拍大腿,竟是在这儿对上号儿了!“我就说!当时都说永兴皇帝如有神助,说他挖到了宝,感情这宝是胡县令找到的?!”
郝泗水哈哈大笑,直说万知这名字真是起得好。
朱华问:“难道胡县令还学过风水堪舆?论倒斗,江湖上是有几个派系,可一般人接触不到,他们也不敢叫人知道呀。”
“这其中细致,算是胡县令的私事,我都是道听途说,不便再外传。将来要是有缘,你们说不定能亲自同他一会,他这个人挺喜欢结交各路能人异士,到时候就看他愿不愿意透露了。”
小店晚上没再有其他客人,老板娘後来也坐下来听郝泗水唠,其间唏嘘几句从前。河西通畅的时候,最近的是前凉。前凉并不大,凉州往外还有好多国家,但那时候都是汉人掌权,凉州并不想着打仗,不像内地那些零散的地盘,因此聚了不少财和人。後来金和袁这两家发力,凉二世沉迷享乐,并不懂治国,人便散成了两拨,大部分归了袁。谁让金家是胡人,那谁又想到袁家的路就卡在了河西呢。
金铭问:“比起从前归汉人,金家这边可有亏待你们?”
“有什麽亏待不亏待,换谁来都一样,我是不在乎。”老板娘笑着回答。郝泗水端着酒杯也笑,“你们仔细瞧瞧她,可瞧出些名堂?”
天还明,屋里有些暗,老板也就是厨子,中间出来给灯座添了点麻油就又回了後面。这时几人借火光仔细一看,才发现老板娘浓眉大眼,鼻梁高高,原来其祖父是从回鹘来此留下的商人。
“那郝师傅你呢?”朱华又替他倒了酒。
“我只希望河西跟东边能通。儿子在那边功成名就有什麽用呢,他甚至还没有成亲!我一个人在这儿已经把他娘送走了,将来,谁来送我呢?”
郝泗水说这话时看了看老板娘,一个和自己儿子一起长大丶却已嫁了人的孩子。
小石头又从後厨端来一盘刚出锅的枣花馍,不算大,一个一个捏成了小兔子的形状。他拿了一个塞进娘亲手里,“爹爹刚做的,怕不够吃,放了不少枣儿,可甜。”
老板娘尝了尝,笑着说:“你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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