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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郁在宿舍里确实是备有医药箱的。里头应对跌打损伤、大小外伤的药物一应俱全,就连一般人很少会用上的纱布和绷带,都各有两卷,看痕迹,显然都不是全新未拆封的。
刚刚在看到周郁的手腕时,那一瞬间生出的念头,得到了更加确切的验证,沈若淮也大致猜到了,对方会在考试当天请假的缘由。
但沈若淮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将周郁撩上去的衣袖,又重新拽了下来,而后捏住他那件宽大外套的拉链,一点点地往下拉。
链牙和拉头相互摩擦间,发出的声响细小又轻微,在这样的状况下,却显得有些太过清晰了。周郁看着沈若淮玉白的手指,沿着金属的链牙一点点往下,全身都僵硬着,连一动都不敢动,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直到那轻微的“咔哒”声过后,外套的拉链被彻底解开,他的耳中,才重新响起了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被短暂剥离的世界,也再一次回到了他的感知之中。
然后周郁就看到到,面前还微微向前倾着身的人抬起眼,朝自己睨了过来,那原本柔和无害的面容,在这个角度下,多了几分不知是否错觉的轻佻媚态。
他问:“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
过分容易引发歧义的话语,搔得周郁的耳朵一阵阵发痒,血管心脏里,好似有藤蔓在疯长。
他的喉结滚动着,努力想要挤出成型的话语,可最终出口的,却只是一个含糊不清的字音。
于是这被当成了对刚才问题的回答。抛下了诱饵的执钓者轻声笑了笑,抬起的手搭上了周郁的肩,微温的指腹不经意一般地擦过他颈侧敏感的皮肤,将那层用以伪装和防御的外壳剥下,毫无阻滞地抛到一边。
手臂上更多的青紫和伤口露了出来,与那尚未停止渗血的伤口相互映照着,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沈若淮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松开了外套的手,才探进了医药箱里,拿出了那瓶只剩下了小半的碘伏——新鲜的伤口在这会儿,显然是最紧急的。
大学的时候,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学校医务室的医生助理,沈若淮处理外伤的动作并不生疏,手里的棕色棉球在擦过伤口时,甚至没让周郁生出任何应有的疼痛,只感到一种错觉似的灼烫感,随着沈若淮的动作一下一下地,往肌理之下钻,连骨头缝里都有细小的火焰在烧。
“很疼?”倏然撞进了耳朵里的声音,让周郁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对上了沈若淮的双眼。
沈若淮拿手指戳了戳周郁小臂上,无意识绷紧鼓起的肌肉——并不明显,但很匀称,流畅的线条看起来,有那么点赏心悦目的味道。
反正在床上躺了太久,全身都软趴趴的沈若淮,自认挤不出这样的肌肉来。
所以他其实也有那么点惊讶,这样的人居然还会再学校里受到欺负。
但面对一些事情不做反抗、不能反抗的理由,实在多到数不过来。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没有。”而这时候,周郁也终于找回了自己发声的能力,从嗓子眼里,挤出了混着砂砾质感的声音。
“就是有点,”他努力想要放松身体,全身的肌肉,却还是在下一次沈若淮碰上来的时候,不受控制地紧绷了起来,稍微变得流畅了一点的嗓音,也因紧张而变得干涩,“不习惯……”
随手把用完的棉球扔进了垃圾桶里,沈若淮“唔”了一声,又伸手拿出了干净的纱布,动作轻柔地为周郁的手腕包扎:“那你以后要好好习惯才行。”
周郁的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有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来。他就那么低着头,看着沈若淮在包扎好伤口后,又取出活血化瘀的药油,开始处理起自己手臂上,那些相较于已经结痂的外伤,数量更多的淤青来。
沈若淮没有问上哪怕一句这些痕迹的来源。周郁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对方那并未刻意表现出来的真切关心。
——他实际对自己所经受的这些事情,并不那么在意。
就是想要反击,周郁也并不是毫无办法。
但既然任由那些人进行打骂欺辱,是目前最省事,最能为他减少麻烦的方式,他也无意去做什么改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享受这种状况的。
那种从身上传来的、明确到不容忽视的疼痛,总是能够提醒他保持头脑的清醒——让他不会真正被那些已然融进了自己身体里的污泥,给彻底地拖入深渊之底。
只是……
看着沈若淮将掌心贴上自己的手臂,控制着力道,一下一下地推按着尚未消散的淤痕,周郁垂下眼,遮住了其中涌动的情绪。
他并不介意在这个人的面前,充当一下那个脆弱无辜的“受害者”。
在沈若淮收回手时,下意识地抬手做出了挽留的动作,周郁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似的,收回手低下头,不再动作,唇线被抿得平直。
像一只想要蹭到人的脚下,却担心被拒绝,而僵持着拉开了距离的小动物。
沈若淮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地略微上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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