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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陆淮川做了个噩梦,好不容易挣扎地撑开眼皮,铺天盖地的痛意有如梦中恶鬼,由上至下,一瞬间吞没了他的全身。
过度的疼痛令回忆异常清晰——程曜反拧着他的胳膊,后颈,他被迫跪倒在地上,上身的关节如同被活活拆卸下来,一双膝盖砸进地面,碰的一声,好大回响,贯穿梦境的始终。
陆淮川费力地动了动,撑着床头慢慢坐起身来,他打量一圈,发现身处平港高希芸的一套私人别墅里。
陆淮川盯着天花板,目光呆滞地对着花白的墙顶看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反应,突然喉间一阵燥痒,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嗽的同时还伴有恶心。他抖着手摸到咽喉处,一歪头,弯下腰开始呕吐。
呕出一地秽物。
他吐完,又难受地拧起鼻子,眼神嫌恶地躲开。他试图站起身,但是有些难度。
陆淮川目光不知所措地四处乱转,一转眼看见床头柜上压着一沓资料,柜边还配有一把拐杖。
他拿起文件,粗略翻看一眼:一份是东临区域总监的上任offer,一份是房屋赠予合同,和一本朱红的房本。
高希芸提前送了他东临的一套大平层。薄薄几张纸里夹着浓厚的傲慢,她补偿了他,她恩赐于他。
陆淮川胳膊上被殴打出来的淤青又痛叫了起来,他把纸片朝天一扬,上位者的轻视和讽意像雪屑般落了满头。
陆淮川愤怒地拄起那支拐杖,托着腿不停往前挪动。他摸进卫生间里,对着镜面撩起身上的衣服。
淤血堆积出大片大片又青又紫的伤,这是陆淮川被恶劣羞辱过后的证明。
他身上破皮流血的创口都被处理过了,衣服被重新换下,干净无异味。这大概是出自欧秘书的手笔,她善后工作总是做得这样利落。
他能想象到她们的嘴脸,也许她们觉得,陆淮川此刻应该感恩戴德。
陆淮川一下笑出声来,他刚咳坏了嗓子,发出的声音十分干涩难听,就像之前梦中追杀他的厉鬼所发出的嘶鸣。
他把衣服重新捋下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客厅无人,书房中隐隐有人声,他放缓脚步,悄悄近前,躲在门外偷听。
“没伤到要害,腿有点扭伤,其余皮外伤而已,躺上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房间传来欧秘书的声音:“但是,脸打坏了。”
“无所谓。不指望他跟我出席其他场合,他跟程家太子爷结了这么大的私仇,我们如果确定和宏晟合作,我不好再带着他出场。”陆淮川清晰地听见高希芸指甲上的晶钻敲击玻璃的声音,“尽快把他从这里弄出去。”
欧秘书很自然地答应下来,话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好的,我会去处理。”
她斟酌一下,又问说:“您是真的打算和宏晟合作这个项目吗?”
“怎么可能,”高希芸语气中夹着嘲弄的笑意,“你没看出来吗,人家奔着泄愤来的,哪有心跟我谈什么合作,就算有,那也是真假参半。”
“但我干嘛不买他这个面子,我甚至一分钱都没出,白白让程家太子爷欠我一个人情,多划算的买卖。”
吱呀吱呀。陆淮川能想象出来,高希芸坐在大班椅里,翘起一只修长的腿,座椅下的滚轮在原地来回打转。
“陆淮川?陆淮川又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他不过是被人打了一顿而已,说起来算他赚了。至于我在他身上投资的……也算是他辛苦了这么多个晚上的酬劳。”
陆淮川脑中一嗡,高希芸站起了身,高跟鞋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踩踏出哒哒的,细微但脆亮的声响,足够把他的自尊戳得千疮百孔。
高希芸话一转:“不过我知道,宏晟集团程总和高明市湛海区的宣传部部长关系很要好,这是事实,那块地到底能不能拿下来,他是不是愿意转给他儿子进行开发,这还真不好说。”
“小程总,程曜,初出茅庐啊,这么意气用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他爸一样,在商界里掀起一点浪花。”她脚步急促了一些,语气中夹着嫉妒,和淡淡羡意,“我就等着看吧。”
她转头嘱咐欧秘书:“这项目派人跟进一下,这出戏唱不唱得成是一回事,总归是他欠我,以后会有用得上的地方。”
“哦对了,陆淮川醒来后你去安抚一下,让他休养一段时间,东临那边正常就职上任,不要出岔子。”
欧秘书回答:“已经把offer放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我后续会和他仔细沟通好,可是高总。”
“为什么还要留着他,他能力真的很出众吗。”
高希芸懒懒道:“他能力出不出众不重要,真有能力的话作为公司人才留用,但如果没有,也不要紧——我只需要他在我可控的范围内,他不必再当我的男伴,但可以去扮演别的角色。”
“比如说,充当那个程家小少爷的沙包?”
她自己说着,都觉得有些可笑,于是情不自禁笑出声来:“保不齐程曜余怒未消,哪天还想和陆淮川再见一面,耍耍威风,他们这些二代公子哥不都是这个德性吗?”
“这个程曜有什么例外的,”她想起什么,咬了咬牙,“他就是命好,他爹给他打下的基础还很坚实,不用去管一堆的烂摊子,所以他还有在我面前耍性逞能的本钱。但哪个大企业背地里没有漏洞,我看他们能笑到什么时候吧。”
欧秘书安抚了她一下,看一眼墙上时钟:“到时间了,我去吩咐厨房那边,给陆淮川炖了一些进补的汤食,他但凡有点良心,都该感恩高总对他的赏识。”
她推开书房门,走了出去。门外空无一人。
陆淮川已经柱着拐,先她一步跌跌撞撞跑回了卧室里,他在高希芸眼里,像是商品,甚至是准备被丢弃的商品。
她们评头论足,挑剔地刻薄地评估出他的价值,反复利用,肆意玩弄。然后唾弃说。
——看,这就是一件垃圾。
陆淮川双眼肿胀充血,幽黑的落地窗上倒映出他狰狞的一张脸,凶煞至极,不成人样。
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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