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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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昆山玉 中（第4页）

“你落东西了。”白玉堂掏出一支银针递给她，“这麽精致，你也舍得拿来当暗器。”

凌雪接了银针，只皱了皱眉，道：“这有什麽舍不得的。”

她自行离去，白玉堂向展昭使了个眼色，悄然跟了上去，一出门却和柳明轩撞了个满怀。

这一打岔，凌雪已翻入後院高墙，不见踪影。白玉堂心中有气，话里也多了几分不耐烦，“你怎麽回来了？”

柳明轩道：“活儿干完了。”见白玉堂跟个花猫似的，“你这全身上下怎麽这麽多灰？”

白玉堂用手背蹭去脸上的尘灰，边蹭边道：“刚刚那个姑娘你认识麽？”

柳明轩似是不识，脱口便问：“谁啊？”

“凌雪。”白玉堂像是怕柳明轩不明白似的，还特意提醒道：“雪里刀。你不和她结拜了吗？”

柳明轩见他一脸正经，都开始怀疑有问题的是不是自己，“她确实不是雪妹啊。”

白玉堂闻言，笑道：“那凌雪这几年混得也太差了，怎麽什麽杂鱼都敢冒充她。”

这阴阳怪气得过于明显了，公孙策出来找补道：“传书的人不一定是真凌雪，这个人也未必是假凌雪，只能说这个‘凌雪'不是那个‘凌雪'。”

柳明轩快让他们给绕晕了，“先生，什麽‘这个凌雪，那个凌雪'，这世上难道还能有两个凌雪麽？”

展昭听见柳明轩的声音，道：“柳兄，正好有一件事要劳动你。”

柳明轩进屋，见展昭衣衫半搭，面色发白，又听他呼吸有异，气息不稳，忙问：“你受伤了？谁干的？”又见包拯都吊着左臂，终于惊道：“几日不见，怎麽连包大人都......”

包拯笑道：“无妨，都是救火救的，过几日就好了。”

“是吴府那场火？”见白玉堂神色瞬间警惕起来，柳明轩笑他还是这麽藏不住表情，“别这样看我，这事都传遍了，整个安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看向展昭，道：“你方才想对我说什麽？”

展昭道：“听闻你和凌雪是至交，看看这是她的笔迹麽？”

柳明轩只看了一眼，便道：“是她的。”

这般不假思索，倒让展昭犹豫了，“这麽肯定？”

柳明轩一脸理所当然，“这有什麽不肯定的。阳儿雪儿的字帖便是雪妹所写，我日日盯着她们练字，早就看熟了。”

白玉堂听他管女儿叫“雪儿”，又管凌雪叫“雪妹”，怎麽听都觉得别扭：“我记得你没成婚的时候就认识凌雪了，怎麽给女儿起她的名字，你夫人不吃醋麽？”

柳明轩不答反问：“你说呢？”

总不能是用“阳春白雪”给两个女儿起名，白玉堂只觉自己洞悉了什麽惊天秘密，当下惊呼：“难道她是凌雪生的？！”

柳明轩没想到他如此信口开河，一个爆栗狠狠敲他头上，“说什麽呢你！”

白玉堂捂着头叫道：“是你先卖关子的！”

展昭见柳明轩如此反应，也忍不住为白玉堂出头，道：“所以当年她喜欢你，你拒绝她的事是真的？”

“没有这回事！”见包拯和公孙策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探寻，柳明轩气结，这两个祖宗就是来害他风评的，“雪妹与我肝胆相照，义结金兰，又救过我和娘子丶妹妹的命，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早年我妹妹成亲，阳儿雪儿又相继降生，她到江南给我送了好几次礼，相会的日子多些，就这样被传了谣。这几年她成了家，又要养育比她小十多岁的同母幼弟，见面的次数不及以往，又被人传谣说我和她避嫌。”

“小女儿的名字叫‘雪'，正是我娘子提的。大概六年前，洛阳分号传来雪妹急病身故的消息，我想去洛阳一探究竟，可那时我娘子已有五个月的身孕，我实在放心不下，最後还是她劝我：若雪妹是诈死，想必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我去了也能帮衬一二；若她当真亡故......她在家是长女，上面没有兄姐，以她唤我‘兄长’的情分，我更应当送她一程，倘或她为人所害，我必以血还血。临行前，我娘子说，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名字都叫‘青雪’，若雪妹还在人世，这便是她对我们孩儿的祝愿；若雪妹不在了，我们也会永远记住她。”

四人暂时忘记凌雪能出现在这里，那当年应该是没有死，只是被他带得入迷，不住追问：“後来呢？”

柳明轩的表情瞬间一言难尽起来，“我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上了雪妹出殡举哀那日，结果到了她家门口，才知道她是在活出丧。”

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废了半条命赶到凌家门口一看，漫天白幡丶遍地纸钱，丝竹吹打丶梵音颂唱之声不绝于耳，仆婢们在给前来致祭的宾客捧果奉茶，凌雪坐在棺椁上，穿着他再熟悉不过的那身水蓝色劲装，搽了脂粉，只在额头上贴了个白条，从旁边装满纸钱的竹篓里随手抓一把扬了，腿搭在沿边一荡一荡地，笑得正欢，见他来了，喜道：“柳大哥到了！快，开席！”

摆的还是洛阳最高规格的水席，二十四道菜肴，风味各异，叫人目不暇接。

饶是凌雪所有友人中最温和良善的康碧，见此情景，也忍不住啐道：“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麽找死的！”

柳明轩见她向来青翠欲滴的绿裙外套了件素衫，长笛上缀的穗子也换了白，满面风霜疲累之色，显然与他一样是接了消息便马不停蹄赶来的。“当日到场的也有我二人共同的朋友，我一问，才知她遗憾看不到自己死後的丧礼，索性提前操办，我‘今儿既来了，日後便不用再来了’。”

死生事大，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对此也多少讳莫如深，如此坦然，倒是少见。“就这样？那她的友人岂不是很生气？”

“是很气，但是她父母欢天喜地，倒让我们摸不着头脑，又不好在长辈面前发作，只能跟着一起用饭了。”

柳明轩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匪夷所思：女儿活出丧，做父母的不仅不气，还在现场迎来送往丶张罗席面酒菜，换了他家，爹娘不把他的腿打断都是好的。没想到三天日夜兼程近两千里，竟只是为了一场活出丧，在路上就啃了几块干粮，此刻饿得前胸贴後背，也顾不上生气，便即大快朵颐起来，好在他多少顾及点颜面，不曾狼吞虎咽，只是手不释筷，二十四道菜都吃完了也不曾停。同席的凌振天夫妇见他饿得狠了，赶紧吩咐庖厨给他下了三大碗烩面，另烤了一只羊腿来，这才堪堪饱腹。

“咳，话说远了。阳儿周岁时，雪妹以《说文》[6]中部首排列的体例，择了五千常用字，写了一本字帖作为贺礼，以给孩子开蒙之用，我夫妇深为感激，是以两个孩子都用这本，哪怕远出在外，也都带在身边。我这就回馆驿取来。”

语毕，柳明轩自出门去，展昭这才开口道：“实则，这凌雪年岁也不对。”

包拯回想他二人方才所说，复述道：“不是说那时她不到十一岁麽。”

白玉堂未曾否认，只道：“可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的凌雪怎麽可能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即便驻颜有术，体态也会有所变化。刚刚这姑娘分明是少女。”

这下包拯也迷惑了，“那她会是谁，为何要冒充凌雪？于她而言，有什麽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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