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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旬易本人对这些恐吓信是什麽态度?」
「他很害怕,但他有自己的主意,没被牵着鼻子走。」郦鄞说,「他没让梁闻生知道这些恐吓信的存在,因为那会把小家伙吓坏的。对自己儿子,梁旬易可是很宝贝的。」
「爆炸事件之後你们收到了多少封恐吓信?」
「目前为止就一封。」
高绪如把摊在球桌上的信封收拾好,塞进文件袋里,抬头仰观一番花房陈设,再问道:「恐吓信最早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出现的?」
郦鄞靠着球桌稍作思考,然後笃定地点点头:「梁旬易跟我说过,在搬到克索罗市创办白虹国际之前,就有人寄信来,扬言要杀掉他,当初他就是不堪骚扰才决定移居北方的。这麽说吧,每当他登上报纸或杂志一次,疯狂的信件就会接连出现,证明有居心叵测之人一直在暗中关注他。《创业者:白虹国际创始人掘金史》,你看过这篇专访吗?」
「略有耳闻。」高绪如撒了个谎,继续套着话,「既然他还没发家之前就收到过死亡威胁,那说明这事跟PMC没关系。是不是私人恩怨?他和什麽人结过仇吗?」
郦鄞耸起肩膀,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他从未对我提过只言片语,但我能看出来他心理状态不太对。关於过去的事,老板自己都糊里糊涂的记不清楚,更何况我呢?」
高绪如走到一口瓷缸前顿住脚步,低头看着缸中的游鱼。他凝视着水中的倒影,回想了一遍自己和梁旬易度过的那二十多年,但想不出所以然来。在他的印象中,梁旬易为人大度,待人接物都彬彬有礼,连与人发生口角的时候都少之又少。高绪如觉得自己错过太多了,当他隐姓埋名,在国外辗转流离的时候,他和梁旬易一生的轨迹就这样渐渐错开了。
「你认为如何?」郦鄞见他一连许久都不开腔,显得更加忧心了。
「好吧......」高绪如回过神来,扭头离开了水缸,「有人一直盯着他,寄来恐吓信,我认为这称得上是个问题。」
「我们不想要这种问题。我会供应给你作业所需,只要你能保护他不被邪佞所伤,梁旬易对此不会多说一句的,你放心。」
「但我要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才招来了那个藏在暗处的人,他和梁旬易之间又有什麽过节。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然再怎麽设防都会被钻空子。」
郦鄞收拢双臂抄到胸前,斟酌半晌才决定开口:「既然讲到这个,我就好心提醒你一下:千万不要当着老板本人的面问起他33岁以前的事,千万不要刨根究底,不然全家上下都别想好过。」
「为什麽?」
「因为他就是在33岁那年残疾的。」郦鄞压低声音告诉他。
高绪如明白了这话的意思,眨了几下眼睛掩去情绪,换上稀松平常的语气:「那就让他自己主动说出来。」
耳机里响起了几道滑音,高绪如匆匆告退,穿过小径进入宅邸,径直登上二楼,进入梁旬易房中。浴室里弥漫着一股还未散去的丶新鲜的皂花香气,水声已经停了,秋香色的绸纱帘子还垂着,刺绣的赤色石榴在日影下闪出丝光。梁旬易正把浴衣披上,拉过腰带系在腰间,稍稍扯了扯衣边,好遮住腹下三寸的位置。
他的侧影映在帘幔上,仿佛也是绣上去的。高绪如见他还好端端地坐着,心中才大石落地。梁旬易听见动静後转过脖子朝帘外望了一眼,不免惊讶於此人动作之快,便招呼他:「进来,把我抱到轮椅上去。」
高绪如依言照做,绕过帘幕走到内间,看到梁旬易因刚洗完澡而面色红润,头发乌亮亮的,裸着双腿坐在那儿等他。高绪如抱住他的上半身,搂紧腰部,将他微微提起,让堆积在臀後的衣料落下去挡住内衣。高绪如抱着他的时候,闻到了比之前还要浓郁的幽香,对方发丝间湿润的水汽也纷纷往鼻尖扑来。顿时,他神摇意夺,连後背都发烫了。
第12章好事多磨,关心则乱
「你来得这麽快?」梁旬易边打整衣服,边用左眼漫不经心地直视着他。
「我以为你遇到了麻烦事。」高绪如回答,胆子已大了点,敢於同他目光交接了。
两人经由康复间来到卧室,医生拎着两条长筒袜走了上来,示意高绪如接住:「你每天都得为他穿上这东西,这是用来固定腿部的,对促进血液流动有好处。」
高绪如拿过袜子,看了看它,再看了看梁旬易。梁旬易嘴角漾起一抹异样的笑,凝睇着他,像是在说:好呀,看你接下来还有什麽招?高绪如略一踟蹰,最後蹲下身,伸手握住梁旬易的脚踝,把他的小腿抬起来搁在自己膝头,卷起袜筒将半个脚掌套了进去,再包住足弓丶裹紧小腿。
为了方便,高绪如又把他的脚拉高了些,放在自个儿肩头,用力把弹性很足的袜筒拉高。期间谁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很安静,时闻流瀑之声。梁旬易在岑寂中垂眼端详他,高绪如的眉弓平直有力,鼻梁挺拔匀称,貌若傅粉何郎;从他刮得乾乾净净的脸庞和锻炼得宜的身材来看,无疑是个一点一画的人。
「穿好了,这样对不对?」高绪如突然抬起眼皮,露出那双碧蓝的双眸,正对上梁旬易的目光。
梁旬易猛然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身子一颤,往後倒去,後背紧紧贴在椅搭上。就在他俩对视的那一瞬,他脑中飞快地闪过什麽画面,是他全然忘记的,但又切切实实存在过的痕迹,然而等他想要重新回忆的时候,却什麽都想不起来了。梁旬易觉得心惊肉跳,大有濒临绝路之感,每当他半夜从噩梦中惊醒时也是这样。
高绪如见他一直不作声,脸色也越来越白,便再关照了一句:「不妥吗?若是——」
「出去。」梁旬易打断了他的话。
「若是有哪里不对......」
梁旬易的情绪更加激动了,猛地拔高音量恶狠狠地放话道:「闭嘴,就是你害得我心慌意乱丶神经兮兮!把我的脚放回原位,衣服我自己会穿,你走出去到别的地方慢慢紧张吧。」
正背对着他们整理床铺的医生也吓得停下动作,扭过身子来看着他俩,一时不知把手脚往哪里放。高绪如被这一通莫名的训斥弄得手足无措,愣了会儿神後才把梁旬易的脚拉下来放到垫子上。梁旬易怫郁地撇开视线,一转轮椅侧向一边,径直滑到床尾,伸手拨拉了几下放在床尾凳上的衣裤,然後闷闷不乐地解开腰带脱掉浴衣。
高绪如不敢轻举妄动,意识到房中不宜久留,他只好闷声不响地退出卧室,顺手掩上了门。走到外间,一抬眼就看见窗牖洞开,园中梧荫匝地丶槐荫当庭,雀鸟都在石榴树上成双成对地飞鸣,发出只有春情萌动时才会有的婉转啼音,一派良辰美景。高绪如看着那些花丶那些鸟,想起自己方才无端遭斥,益发觉得委屈;接着他又忆起梁旬易对自己的冷漠态度,胸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在楼梯口碰见了郦鄞,而郦鄞显然听到了梁旬易的斥骂声。梁宅的管事往主卧望了一眼,低声问:「我听见他在发火,你惹麻烦了?」
「我不知道,我好好地帮他穿着固定袜,穿完後他就翻脸了。」高绪如因为心中不悦而忍不住一吐为快,「他说我害得他心慌意乱丶神经兮兮,老天,我发誓我什麽都没干。」
「只是穿袜子?」郦鄞颇感意外,再确认了一遍,「我就说他心理状态不太正常。」
高绪如下楼时,心情坏透了。他铁青着脸走到前庭,但见荷榴竞放,满池飘香。薰风从他颊畔拂过,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道:高绪如,你就是个老套的男人,你就是本一眼能看到底的书。他这样想着,独自在餐厅用罢早饭,就提上箱子踅到花房里去整理装备。
箱子里装有一些用着趁手的枪,另外还有诸如报警器之类的小东西。高绪如把零件一样样拿出来组装好,对着空地试了试枪的灵活度,馀光里瞥见司机阿尔贝百无聊赖地抛着一个苹果走了过来,倚在半开的门边上。阿尔贝是个手长脚长的小伙子,脸上还挂着孩子气的笑容。他看了看高绪如手上的家伙什,玩笑似的搭腔说:「那个自称世贸银行经理的人就是你吧?」
「喜闻乐见,就是我。」高绪如把弹匣退出来查看一番,掉过头走到桌子另一边去,「我想试试看混进这宅子有多困难。」
阿尔贝咬了口苹果,一眼看透了保镖的心思:「事实上不难。」
高绪如笑了笑,没说话,把一张牛津布叠起来用绳子捆扎好。阿尔贝低头看向摆在球桌上的另一个小箱子,里面有两把崭新的伯莱塔手枪,他忍不住上手去摸了摸。高绪如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箱子,问:「你是梁旬易的司机,整天所做的就是听他差遣,把车子开到任何地方去?」
「还有接送梁闻生。」阿尔贝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继续啃着他手里的果子,「这是我的工作,老板请我来就是干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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