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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如夏花丨10·上
世人都见过夏花的绚烂与秋叶的静美,于是耳边响起过旅诗人的吟游:生如夏花,死如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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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手扉间放下火影楼里堆积如山的公务,瞬身向医院赶来时,漩涡水户正安静地侍立在丈夫的病房外,既没有上前敲门打扰,也没有转身就此离开,脸上含着平淡却温柔的神情,像是在沉默地等待着什麽。
因为病人的特殊身份,病区内的无关人士早已被潜伏在各个阴暗角落里的影卫们驱散一空。此刻空空的回廊上除去水户手边的一排长椅尚有颜色从中点缀,其馀所有皆死寂如一幅黑白的壁画,在旁观者的透视里将每一根蕴藉情感的线条都铺叙得利落分明。
千手扉间在壁画尽头现身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看到这幅壁画的画面中央站着体态修美如初的漩涡水户。看到她一丝不茍的两鬓已染风霜,看到她眉目清秀的眼底已有皱痕,看到岁月在没有仙人体庇护的凡人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不可磨灭的摧残。然而当漩涡水户在听到声响後转过头来望向他时,那些任由光阴消磨的痕迹又倏忽不见。从眼前人端庄尔雅的举手投足里,他只能看到多年前这位一国公主初来木叶时,气度如鹄峙鸾停般令人自愧弗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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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手柱间与漩涡水户的婚礼举办得并不铺张,发出的请柬未以受邀人的家族头衔为名,最後应邀的来访者止于二人亲友,总共也没有多少人,只热热闹闹地像普通朋友聚会那般聚首在千手家于木叶村内新起的宅邸里,共同见证古老姓氏中一脉相传的新人礼仪。
记忆里在漫天花瓣中着一袭白无垢出尘绝世的新娘面目仍未褪色,不过白驹过隙间,已变成眼前一身素服的长嫂音容。
漩涡水户在医院的回廊上望向他时笑容恬静,眉目柔和,并不像匆匆赶来报信的子侄那般面带恓惶或悲悸的形容。于是扉间的到来也不必被修辞到风风火火,不如比作平静的湖面上偶然拂过的一缕清风。两人只冲彼此微微颔首以作寒暄,黑白的壁画便再度沉寂了下去。
千手扉间作为初代目火影正式联姻前唯一的幼弟,仅存的血亲,与漩涡水户之间的来往并不过少,却也谈不上太多。这位火影夫人除去在封印尾兽一事上对木叶多有助益,在村子的其馀内务上都很少擅自插手,也鲜有出现在火影办公室的时候,自然与整日奔波劳顿在各项琐事间的木叶辅臣无甚交集。
自知且包容,内敛但坚韧,这是千手扉间对她为数不多的印象之一。他还记得那是在兄长的婚後不久,抓捕尾兽的计划便被提上了日程。由于此事至关重要,为了不激起忍村之间的利益纠纷,在行动过程中必须慎之又慎,兄弟二人皆不愿假借他人之手,便只好亲力亲为。于是村内的大小事务皆被一一托付于几大家族的族长共同商讨决策,从旁辅佐的奈良则享有木叶上下的最高监察权。
那段时间,几乎每位利益攸关者的顾虑都会被多加考量,错综复杂的形势更是在小心翼翼中被殚精竭虑地维护平衡。只有刚遇新婚便遭小别的漩涡水户,除去独守空门,暗自祈祷丈夫在外一切平安外,再不能多帮他一分一毫。
好在木遁对尾兽的压制力实在过于强大,又有强悍的感知型忍者从旁围追堵截,这场双人旅途并没有像设想中的那样耗时耗力。即便如此,初来乍到,在木叶村内尚未站稳立足之地便被独自抛下的漩涡水户,也不曾对千手柱间有过半句怨言。
在他眼里,她是个合格的妻子;在她眼里,他是个得力的弟弟,两人之间本该仅此而已。然而此刻,当妻子的丈夫和弟弟的兄长在距两人一墙之隔的床榻上颓然病卧时,漩涡水户神态淡然地侍立在病房外,只为了见千手扉间一面。
甚至连扉间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何话好说。
直到他听见水户开口,“本来也不是什麽大事,”字句间温温和和落落大方,并没有端上长嫂的架子,只是不自觉地便带上了几分客套与疏离,“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他似乎倔得厉害,任谁来劝也劝不太动。”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微微侧目去觑扉间的反应,果然见他面色不虞地皱起了眉头,于是便轻轻一笑,“最後还是得麻烦扉间。”
仍是那副青年相貌的人一想到自家兄长仗着病势在诸位晚辈面前胡搅蛮缠的模样,便立刻沉下了脸色。但他明白漩涡水户并不会无端无由地对他说起这些小事,便只得将勃然而起的脾气按捺一旁,本想着只静候来者後文,没料到嘴上却还是忍不住要多说一句,“大哥只是任性惯了。”
水户听了这句回答後并没有即时说些什麽,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扉间好一会儿。她的目光坦荡,被好生端详的人便也不会从中觉得如何尴尬或是难为情,只双手环胸任她看去。直到她看够了,两人的耳畔才突兀漏过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他在扉间眼中果然是与衆不同的存在,”水户说,“我倒是从不觉得,柱间会是个惯于任性的人。”
她见过木叶衆人仰望丈夫的身影时目光中所流露出的尊敬与崇拜。也许千手柱间永远以一副平易温和的姿态示人,但是有些分寸总会在不知不觉间便被小心把握。当没有人敢僭越与忤逆那令人高山仰止的做派时,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说一不二的气魄。她自然知道被称为忍者之神的千手柱间私下里也会有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小癖好,并因此在属下口中多有不良风评,但这些充其量不过是闲来无事的饭後谈资。谈资过後,他依然是木叶最坚实可靠的中流砥柱,依然是村民心中那个宛如神祇降世的初代目火影。
在他们相敬如宾,也不失举案齐眉的婚姻中,就连她这个最为亲密的妻子也没有见过千手柱间惯于任性的一面。
于是她说:“他实在是个无可挑剔的好丈夫,好父亲,好领袖,好对手。他总是对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尽到他所能应尽的责任。”她并非刻意要说出这话来作无端的指责,亦或是命不由人的自怨自艾,她只是坦然地望进身侧白发青年的朱红色眼底,期冀自己从中投下的一块锐石能够激起波澜,“却似乎唯独在扉间你这里,他不能算作一位合格的兄长。”
她看到有刹那的错愕与惊异,从对方向来古井无波的双眼中如浮光掠影般一纵即逝。但千手扉间在外人面前是惯于喜怒无形的人,就好像喜怒于他而言,已沦为一种繁馀的身外之物。他还未曾在水户面前显露失态,便已从片刻的失态中缓过神来。于是水户只得继续执起那锐石,好将它投向更深的湖底。
“也许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他才会觉得尽责并不是首要的事情。”
千手扉间将双手环在胸前,稍稍侧身与漩涡水户对视时,本就神色寥寥的双眸较之方才还要更为寡淡。甚至寡淡得太过,就好像水户所言只是件与他无关的风月事。倘若在柱间面前,这种刻意漠然的情绪几乎已是种孩子气般的恼羞成怒;如若有外人在此,此刻木叶二当家周身冷峭低沉的气压也无疑会使他胆战心惊。但是漩涡水户既非千手柱间,左右也不能太算外人。所以她只是在这阵凌厉到已有些无礼的逼视中不卑不亢地回望过去,沉着而坚定着,既不会因害怕而心生退让,亦不会因偏爱而有意纵容,只是面容平静地等待着千手扉间的回答。
在意识到叔嫂间这阵突如其来的僵持并无意义後,白发青年料峭的眉目终于重新舒缓平和下去。漩涡水户迎向他的目光坦率到磊落直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後知後觉这并不是对方的有意发难。
“你何必担心……”
然而他的未尽之言却被身侧之人陡然打断。“我并没有担心什麽,”水户解释道,“他一直对我很好。你无法从他这样一个人身上挑剔出什麽,但是即使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并不会将情爱挂在嘴边,当你真正爱他的时候,还是会期望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回应。”
她的话语里全是惋惜,双眼中却不染哀色,甚至在对往昔的追忆里,偶尔还会侧漏出几分如少女般天真烂漫的神采。她自认半生顺遂,拥有尚未远去的战国时代里,多少人都从未加以体会的和平与幸福,因此再不敢向命运贪求太多。她所语所言并非在惋惜自己,所以才能眼无哀色。
“扉间,你也不是会将情爱挂在嘴边的人。”
扉间哑然。
*
他们在沉默中伫立良久,直到病房那头突兀传来一阵低沉的咳喘,才勉强将彼此脑海中那些错乱纠缠的思绪踟蹰着拉回现实。
他们还未忘记此行的由来。只因柱间不愿遵从医护的叮嘱,吵嚷着非要搬回家中疗养沉疴,任谁劝慰都不起作用。水户无法,这才将扉间从忙碌不休的火影办公室里唤了过来。而病床上的那人在得知自家妻子竟为了这点小事去找弟弟告状後,一时气闷,便将病房里的人统统赶了出去。围观的晚辈们只道是人在病中难免心绪不宁,也晓得对此多加体谅,便不再打扰。只有水户明白,火影的交接事宜繁琐且冗杂,诸项决策又离不开扉间的敲定,他终日分身乏术,这段时间以来都鲜有闲暇来往医院奔波。眼下好不容易见到人之将至,柱间也只是想找个能与弟弟独处的借口罢了。
她本不该插手此事,但到底还是心软。
该说的话都已说尽,未尽之言便是不可点明。只是在向扉间道别前,水户似是倏忽间又想起了些什麽,突然将话锋一转道:“说起来,很多年前日向家的家主曾替家中的大小姐向扉间提亲。但是却被柱间断然拒绝了,说什麽希望弟弟日後的伴侣可以是他自己的心爱之人。”她将额间掉落的一缕鬓发别至耳後,指尖擦过发缝中不久前柱间亲手插上的一朵小花时,面上也忍不住绽开一抹温柔到无可奈何的笑容。“政治的牺牲品只有他一个人就够了,虽然这话不会当着日向家主和我的面说出来,但是我想他在出言拒绝的时候,内心所想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千手扉间在漩涡水户留下的尾音中,动作生硬地扭过头来,放纵视线去追寻长嫂即将离去的背影。那朵蕊瓣皆粉白到几近透明柔软的小花就在这时闯入了他的眼帘,映衬出白发青年朱红眸底那一片纯粹到虚无的苍白。
“日向的事,我并不知情。”
水户也在这声干涩的嗓音中倏尔驻足。
“我会劝服他在医院里老实呆着的。”
最後就连他的声音也跟着变得苍白。
水户却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也许并不一定非要劝服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漩涡水户也第一次觉得,或许千手柱间确如扉间所言,是个任性惯了的人。“他想怎样都好,只是希望扉间可以表态。”
至于表什麽态,扉间没有问,水户也没有说。
他们都是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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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代目火影的衰弱并非毫无预兆,只是谁也说不清楚,这预兆究竟开始于什麽时候。
後来千手柱间一病不起,五大忍村之间的关系也随之陷入了一片风雨飘摇之中。眼看忍者之神的病情每况愈下,处在风暴正中的木叶上下开始围着即将上任的二代目火影和风雨欲来的动荡局势打转,便再也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些已与大局无碍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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