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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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月考中章(第2页)

随着月考越来越近,各科作业同步增多,老师们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尽到应尽的义务,现在唯有多布置点作业才能表示出自己还在做点什麽。短期内赶新课,又大量复习旧课,导致的後果就是,系统现在分配的题目越来越难,范围也越来越广。瑟拉米克不知道是不是别的小星星也是这样,之前她会和欧茨对比,但现在——她扭头看向欧茨的床铺,小花栗鼠已经睡着了,背对着瑟拉米克,整个人蜷缩成一个小球——瑟拉米克想把关于欧茨的事也像从前一样锁进头脑中的小箱子里,但不知为什麽,它倔强地一次又一次从各个意想不到的缝隙中溜出,哪怕仅是欧茨的影子也有着和本人一样的固执。瑟拉米克没有办法,只能由着这个小小的影子在自己的大脑里随意游荡。

那药片太过无味,以至于哪怕瑟拉米克知道它是新研发的提神药,潜意识里她仍对其作用感到怀疑。但这天下午的三节课,瑟拉米克一次也没有犯困,就连第一节历史老师单调细碎的声音也没有把她送入恍惚的睡眠。这种提神效力直到最後一节化学课也没有散去,但到了晚自习,瑟拉米克开始觉得有些疲惫。她发现自己对各种小声音神经敏感到自己难以忍受的程度,桌腿移动的吱扭声,电子笔磕碰平板的咔嗒声,课本翻页的哗啦声,都让她不自觉地绷起身体。还有气味,瑟拉米克之前只觉得教室里有浓浓的咖啡味,但现在除了咖啡,她还闻到了淡淡的潮湿霉味,地板被脏拖把拖过後留下的厕所味和几十双鞋子的臭脚味,更不用提她自己身上那已经牢牢黏附上的酸味。她的头发明明每天都洗,但还是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每次低下头,头发扫到脸上时瑟拉米克都能闻到那油腻腻的气息。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瑟拉米克意识到自己已经和眼前的历史大题对看了十分钟,她烦躁地用指节揉了揉额角,尽量忽视威胁着要尖叫的神经,继续在平板上圈圈点点。

然而直到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瑟拉米克才知道提神药的药效究竟有多强。她照常背书背到十二点,关掉手电筒躺在床上,但睡意迟迟不肯降临。我已经很累很累了,瑟拉米克发现自己无力地想着,紧闭双眼,把手臂环绕得更紧。睡觉,睡觉,但眼前的黑色仿佛长了眼睛,黑色的手,黑色的脚,一点一点向瑟拉米克靠近。她翻了个身,听到铁质床铺在身体的重压下发出了刺耳的呻吟。自己最近胖了不少,这个想法突然跳进瑟拉米克的大脑。坐直的时候肚子那块开始变得突出,原本宽松的运动裤腰也变得紧绷;跑操时喘气越来越吃力,似乎每迈出一步大腿上的脂肪都在摇晃颤动;就在今天晚上打扫宿舍的时候,明明只短暂地蹲下清理床下,小腿肚的酸痛却持续到现在。刚刚翻身到了左边,心脏开始有些难受,瑟拉米克恢复成平躺的姿势,动作尽量放慢放轻,但床铺还是吱扭响了一声,她顿时不再动弹。至少半边身子扭过来了,但胸口依然发堵。她用右手摸了摸左手腕的脉搏——这是小时候从艾佩尔那学来的——心脏跳得飞快。竭力把呼吸放长,瑟拉米克再次试图让自己陷入睡眠,但头发上,枕头上的气味又开始侵蚀她的神经。在黑暗中,瑟拉米克终于知道了这是股怎样的气味。不是肮脏,也不止是油腻。仍在家乡时,自己曾在河边遇到过一丛死去的兰草,它的根系已经被水泡烂了,大部分叶片呈病恹恹的黄色,带着大大小小的黑斑,但有几片叶子仍泛着正常的绿色,似乎对母体生命的终结毫无察觉。瑟拉米克记得当时几步开外就能闻到的,吸引蚊虫上下飞舞的气味。那是腐朽的气味,死亡的气味。瑟拉米克一动不动地躺在床铺上,仍紧闭着双眼。或许自己是那几片看似正常的叶子,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更深隐蔽的地方,自己的内核正在无声溃烂。

周四早上被头痛和眩晕占据。直到凌晨四点才昏沉陷入睡眠,瑟拉米克在五点半起床铃打响时只感觉自己的头盖骨仿佛要炸开。她又躺了一会儿,直到听见欧茨下床的声音才勉强撑坐起来。爬下梯子时,她真实地感受到了睡眠不足引起的无力。四肢好像新用黏土捏成,还没来得及进瓷窑就被投入使用,软弱无力地摇摆着,时不时就和大脑错频。胸口仿佛被一团破布粗暴地堵上,支离破碎地挣扎着呼吸,太阳穴则像是有两根短粗的铁钉被一下下嵌入,瑟拉米克动作稍快点就不得不暂停下来,等着眼前模糊掉的世界和耳边单调的嗡鸣恢复正常。

在这种情况下跑操只能是一场灾难,但除非肢体有明显障碍,星星不允许学生缺席集体运动。瑟拉米克像往常一样边跑边无声重复刚刚复习的内容,但这次被扩大的心跳声,电流般滋滋作响的耳鸣声,总是打断她的思路。不应该是这样,不知道多少次被打断後,一丝恐慌攀上瑟拉米克的心脏,不能是我的头脑,我负担不起——到底负担不起什麽她没有想完,因为眼前的世界在数次模糊清楚後,终于暗了下去。想要尖叫的冲动又一次在体内噼啪作响,但它似乎没有前几次那麽强烈了。相反,更令瑟拉米克惊恐的是,她的鼻子不受控制地发酸,双眼茫然地睁大却什麽也看不见,只有红色的光晕,隐隐压迫着边界。瑟拉米克试图回忆起政治纲要:新联邦要改进能改进的,取缔落後的丶有偏见的文化思想,合力建立一个更先进丶指向更明确的——但後面的文字消失了。它们就这样无声地滑走,上一秒还在,下一秒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你能想起来,能想起来,瑟拉米克无声默念,没意识到自己泄密的口型,你能想起来,能想起来,不许哭,你不能哭……她反复默念着这几句话,直到它们的形状在口中已经变得古怪,像旧书中写到的“咒文”,被念诵多次的文字会生出不受主体控制的生命。队伍突然减速,瑟拉米克看不见,差点踩上前面小星星的脚跟,手臂被拉了一下才稳住重心。眼前的黑暗仍未被掀开,但这毫不影响她知道刚刚是欧茨拉了自己一把。身上的腐朽气味突然变得有些刺鼻,瑟拉米克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感觉到胳膊上的手松开了。等她的视线恢复正常,也正轮到她们班的队伍转移至食堂。瑟拉米克拿好自己的课本,跟着队伍慢慢移动,欧茨没有看她。

在第一节生物课下课後,瑟拉米克又就着水吞服了一粒提神药。昨晚失眠的经历让她对此极其抗拒,但她发现今天的自己比往常更容易犯困。生物课前半节写题瑟拉米克还能勉强支撑,但後半节的题目评讲她几乎一句也没听进去。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旋转,她甚至不是想睡过去,而是直接想昏在原地,长眠过整个冬季。胃里有些翻腾,瑟拉米克开始後悔早上吃得太多:一个煎饼丶一个包子丶一碗粥丶一杯咖啡。低头吞药,她盯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双手,试图在手背手指间寻找多馀脂肪的痕迹。她知道这很愚蠢,眼前明明有那麽多更重要的事要去处理,但瑟拉米克的大脑总是不受控制地被身上那股愈发难闻的气味影响,她开始下意识地收腹,尽量不把下巴放得太低,用肥大的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又发自内心地鄙夷自己肤浅的举动。

小课仍在继续,尽管瑟拉米克看不到必要的原因。小星星们越发躁动不安,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利用自习去执行自己的时间表,剩下听课的人慢慢从二十个变成十几个,到今天上课只有九个小星星坐到教室前方,每个人似乎都有问不完的问题,而且都要求自己最先得到回答。瑟拉米克一遍遍地拿粉笔在黑板上画立体几何的图案,试图像之前一样引领着她们找到思维的突破口,但最後不得不把解题步骤一笔一画地写在黑板上,再看着她们一丝不茍地誊抄下来,心里知道这一点用也没有。等自习过半,小星星们终于坐回原位各自学习,瑟拉米克的手指已经□□燥的粉笔灰斑驳地覆盖,哪怕洗手过後,皲裂且手纹明显的指腹间也仿佛依旧有粉笔灰的滑腻触感。

下午第一节历史课上,一个小星星崩溃了。她们当时在做一张六面的卷子,瑟拉米克正在两个选项之间犹豫挣扎,努力回想自己昨天刚刚背过的内容。头脑中的历史课本已经翻到对应页码,模糊的字迹逐渐聚焦,然後——“啊啊啊啊!”

瑟拉米克猛地一惊,旁边的欧茨正在写字的手肉眼可见地抖动一下,碰倒了桌子上的水杯。铁制水杯“砰”的一声砸落地面,咕噜咕噜地滚向远方,瑟拉米克条件反射地弯腰捡起,递给欧茨,两人短暂对视,但很快又被尖叫声打断。这次那声音似乎在说些什麽,瑟拉米克回头,看到一个小星星泪流满面,她的桌子上,衣服上,周围地面上都扔着什麽黑乎乎一样的东西,瑟拉米克的目光移到了小星星手上的动作,然後她知道了。那些东西是小星星的头发。她还在大把大把用力地把头发扯下来,有一些已经在发端带上了点点红色,是血迹。

瑟拉米克僵在原地,比起现实,这更像一个噩梦。小星星周围的学生全都退开,除了一个女生,她冲上前,拼命按住小星星的手,她也在哭,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淌下,濡湿了那个小星星现在已染上猩红的发际线。瑟拉米克认出女生是小星星的盟友。血混着眼泪,蛛网般一丝丝缚上她的面颊。双手被按住,小星星挣脱不了,但她还在尖叫,尖锐的声音钉子似的扎进瑟拉米克的耳膜,一股熟悉的气味随之而来,瑟拉米克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这和她自己身上的腐朽气息几乎一模一样。小星星哭喊着自己什麽也不会,什麽也答不上来,自己太笨太蠢应该一辈子被惩罚。随着话语的不断涌出,全班诡异地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听着,海绵一样急迫地吸取着她吐出的每一个字,每个人都如雕塑般面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脸上被一种恐惧迷茫却又敬畏的古怪神情笼罩。一张张小脸无声扬起,表情出奇地相似,仿佛一场神秘的仪式。直到教室前门“砰”地摔开,Z冲进教室,这奇特的气氛才被打破。“咒语”解除,学生们眨着眼睛,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麽。瑟拉米克看到历史老师放下手机,知道是她刚刚通知了Z。两个学生被指挥带着那个现在已经安静下来,只小声抽泣的小星星去医务室,其中包括她的盟友。Z扫视一圈,又命令值日学生打扫位置附近的脏污,瑟拉米克看到他和历史老师小声说了什麽,大步离开。直到晚饭大课间瑟拉米克去医务室排队兑换与提神药相对的助眠药时,她才迟钝地意识到那个小星星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或许Z没有把这件事通报给她们的教务主任,鲨鱼。

助眠药和瑟拉米克想的不一样。与其说吃了後就迅速犯困,陷入深眠,不如说是在药效发作後,好像有人把你猛地打晕过去。瑟拉米克躺在黑暗中,感觉四肢软绵绵地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头脑逐渐被迷雾遮蔽。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脑中闪过的最後一个画面,是金吉和徕泽断了线一样的身体倏然倒在地上的场景。

助眠药的另一个弊端是,和药效过于持久的提神药不同,它只作用三个小时左右。凌晨三点半,瑟拉米克发现自己清醒地躺在床上,心跳飞快,头晕目眩,但一点也睡不着了。助眠药在头脑中留下了针刺般的一片一片的小小空白。多次尝试入睡失败後,瑟拉米克又开始无意识地抠挠发痒的头皮和额头,直到腐朽的气味注入鼻息,眼前突然浮现出白天那个小星星一把一把揪下头发的画面。瑟拉米克强迫自己放下手,几分钟後在心里叹息着把脑袋也钻进被窝,打开手电筒开始看书。

昨天白天的事仿佛一个分界点。在此之前,班里一直被歇斯底里的吵闹和死一般的寂静间歇统领,但周四的早上,瑟拉米克明显察觉到有什麽东西变了。仿佛包裹多日的纱布揭开,露出里面不见一点好转的伤口,暴露在稀薄的空气中。小星星们不再吵闹,班里咖啡味依然浓郁,但苦味中开始透出难以忽视的酸味,弥漫在整个教室里。课间变得和课上一样安静,大多数小星星只是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手背,半阖着双眼看着几乎贴到脸上的课本,嘴唇鱼一样无声蠕动。偶而有水杯拧开或药瓶倾倒的哗啦声,或者谁冲出教室到旁边盥洗室呕吐的响动,让小星星们猛地畏缩一下。其实现在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会有这个效果。瑟拉米克感觉自己的神经变得极其敏感脆弱,有时候她只是盯着课本上的某个段落,大脑一片空白,只等着有什麽声音再次发出,扯断她大脑里最後的防线。

午饭时间似乎比平时来得晚了许多,或许只是瑟拉米克对时间逐渐失去了概念。她发现自己坐在位置上,弯着脖子看摊开在腿上的政治课本,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米饭排骨,面前还摆着鸡腿和菠菜糕,但没有一丝印象自己是怎麽买饭又怎麽坐在这里。她甚至不知道为什麽自己在把这些逐一填进自己的肚子里,她知道这又是超额饮食,既耗费绩点,又会让自己身上那股味道更加难闻,但她仍然机械地吃着,仿佛整个流程已经成了刻在基因里的一部分,条件反射的丶强制性的。缺少一点整个组件都无法正常运转。

梧桐,梧桐,万年青,梧桐,瑟拉米克发觉自己在无意识地数着路上每棵树的名字,好像它们也是必考的知识点之一。但是松柏,瑟拉米克环顾四周,脚步不停地跟着队伍,松柏在哪里?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该去想这些毫无用处的事,但头脑中那个小声音时不时就提醒着她,关于活板门,关于艾佩尔的谜语。不知从什麽时候起,“找到活板门的通向”在瑟拉米克的大脑里就和“让一切恢复正常”划了等号,似乎只要她做到了,艾佩尔就会重新变回之前那个充满活力的年长女孩,金吉他们也都会重新回到集体中,然後——然後呢?然後她们继续考试,背诵记忆,写题讲题,像猪一样往胃里填塞着馅料。瑟拉米克的胃里一阵翻腾,酸味涌上喉咙,她急忙伸出手“啪”地捂住嘴巴,喉咙紧缩,但好在咽下一声干呕。手环上显示今天的低温终于降到了零度,就连正午的太阳也散发不出多少温度,冷冰冰的白色挟着风一层层剐着脸上手上细碎的干皮,吹得瑟拉米克眼角发疼。队伍终于到达宿舍门口,解散的声音刚刚落下,瑟拉米克就踉跄着向楼梯间冲去,一只手仍紧紧地捂着嘴。身後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她很快就什麽也听不见了。耳鸣,长久的丶单调的声音,涨潮一般没过她最脆弱的神经,心脏几乎要和翻腾的胃部一起剖开喉咙,手心细密的汗水冰凉,贴上脸颊也带来不了一丝暖意。瑟拉米克的视线威胁着被雾气遮挡,她撑着墙爬到宿舍门前,用手环刷开门,冲进盥洗室一脚踢上化合板门,直接蹲在了马桶边。干呕声终于冲破喉咙,生理性的眼泪随之汹涌淌出,瑟拉米克把整张脸放在马桶圈上方,刺鼻的氯水气息让她闭上了眼睛。她听到宿舍门关上的声音,然後是脚步声,急促地越来越近,最後停在了盥洗室门口。叩门声却比想象中轻许多,欧茨的声音响起:“瑟拉米克?”

瑟拉米克想说话,但又一声干呕带着酸液擦着喉咙内壁被挤出。敲门声停下来了。快点,快点,瑟拉米克催促着自己,欧茨就在门口这个念头让她脸上生理性的泪水突然变得有了别的含义。快点快点,细小的声音在头脑中尖叫着,你还有书要背,有作业要写,你负担不起浪费时间!干呕声越来越大,瑟拉米克的喉咙仿佛着了火,热辣辣地疼,但什麽东西也没有吐出来。

“瑟拉米克,我开门了,”欧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瑟拉米克不管不顾地伸出两根手指,尽量把它们探入口腔内部,抵上舌根,然後用力按压——呕吐物顺着喉咙喷涌而出,酸臭的气味顿时充斥了整间盥洗室。瑟拉米克浑身抽搐着,一只手沾满了呕吐物,还没从口中拿出,另一只手仍死命抓着马桶边缘。胃部一阵又一阵地痉挛,呕吐声伴随着剧烈的呛咳声,几滴水由下而上地溅起,沾湿了瑟拉米克的面颊和嘴唇,和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瑟拉米克干呕着,竭力不去想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一只手在她脸上拿纸轻轻擦着,瑟拉米克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欧茨不知什麽时候已经蹲在她的身边,正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擦拭着污渍。

“不,”瑟拉米克嘟囔着,想要躲开,但那一点力气在此刻微不足道。脸上的擦拭力道明显更大了,瑟拉米克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推了一把欧茨:“别碰!”

动作停下了,瑟拉米克随着作用力直接坐到了盥洗室冰凉的瓷砖地上,但她没有动,也没看欧茨。沉默,瑟拉米克盯着衣服上星星点点的脏污,时不时咳嗽两声。

“好,我不管,”欧茨的声音平直呆板,“但你清楚我们是盟友,我们的绩点是绑在一起的,至少别让自己太难堪。”

笑声,微颤的笑声,带着歇斯底里,直到欧茨的手迟疑地搭上自己的手,瑟拉米克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笑声:“对不起,欧茨,对不起,”她好不容易停下那奇怪的声音,有心再次躲开欧茨的手,但刚刚推搡的一下已经用尽了她所剩不多的所有力气,“我知道我很恶心,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浑身上下都脏得要命,闻起来我自己都想吐——”瑟拉米克喘不上气了,又一阵呛咳堵住了她的喉咙。但她感觉到一只胳膊环上了自己的肩膀,欧茨的脸贴上了她的肩膀:“别说了,瑟拉米克,别说了……”

但瑟拉米克不管不顾地继续道:“我什麽也记不住,什麽也不会。我每天每天地做题背书但一点长进也没有!我超额花掉了好多绩点,药,饭,把它们填满身体里的每个角落,但一点用也没有。我已经烂掉了,只会继续烂掉,烂掉……”她试图把最後一个词咬准,但怎麽也做不到,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唇抖得厉害,口腔里有铁锈味,舌头不知道什麽时候被咬破了。

肩膀上的温度消失了,一只手把她推开,瑟拉米克闭上眼,做好准备迎接欧茨对盟友关系的解除,但只等到了纸巾柔软的触感。睁开眼睛,她看到欧茨又拽了张纸继续擦掉刚刚没清理完的脏污。

“如果你刚刚说的全是真实想法,”欧茨开始擦她的衣服,眼睛没看瑟拉米克,“那你就是全世界最傻的傻瓜。”

瑟拉米克瞪大眼睛,但欧茨还没说完:“你程度很好,甚至可能是最好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没有极限,瑟拉米克。你需要的不是死命逼自己,而是适当放松。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发挥好自己擅长的,去弥补那些已经到能力极限的。至于你的作息和饮食,你只是压力太大了,我们都是,只是每个人应对的方式不同。所以,“欧茨放下纸巾直视着瑟拉米克,提高声音,因为後者明显想要开口打断她,“别再用那些词来形容自己,瑟拉米克。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之一,不要质疑这一点。”

瑟拉米克看着欧茨,她们两人仍都坐在瓷砖地上,马桶里的呕吐物还没有冲下去,但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云雾托着,气球似的缓缓飘上天空。一声半是笑意半是抽泣的古怪声音从鼻腔里喷出,带出了一个鼻涕泡,但她不再在乎,只是伸手接过欧茨递来的纸,擤干净後擡头发现欧茨正看着自己。无需更多表示,瑟拉米克伸出手摁住了欧茨的手腕,她能感觉到未说出口的话语打散成小小的音节,浮动在她们身边的空气中,像是一簇一簇跳动的火花,沉入湖水中却依然明亮,粼粼波涛把小小的光点折射到各个角落,点亮了整个房间。瑟拉米克和欧茨就浸泡在只属于她们自己的,沉默的语言中,满足于这短暂的惬意,谁也没有想用太真实太确切的文字来打破暧昧。她们已经说了一切能够被诉诸于言语的,它们化作有形的方块,带着十二岁的话语能承担的所有重量,积木似的散落在两个小星星身边。她们选择让情绪停滞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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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间谍物语果然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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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CA总部监察课科长柏尼斯借伤卸职,作为秘密调查员前去东国进行轻松的探查工作。为了查明东国动向,她入职市政厅展开行动,试图在东国过上悠闲的摸鱼时光。然后柏尼斯发现向往平静生活的男闺蜜曾是名声大噪的手控通缉犯,被自己怀疑是SSS成员的对象竟是他国特工,收养的猫咪更是堪称无敌的超能力者。还发现自己在和阵营相对的姐控人谈恋爱的柏尼斯十分疑惑――是我退休的姿势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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