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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那种壁床吗?就是一块床垫,白天立在墙上,下面放桌子,晚上再把桌子收起来,垫子平铺当床——我一般就睡那儿——四面透风,冬冷夏热,还有很多蚊虫。”严岸阔张了张嘴,本想提“见过壁床”,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其实还好,我不觉得睡那有什么,毕竟比起阳台……我更害怕浴室。”边迹在被子里攥紧睡衣,但因为黑暗,无法被严岸阔发现,“因为周阿姨喜欢早睡,睡前习惯去厕所。我下课晚,所以,被严格限制洗澡时间,只能洗十五分钟。“有一次我洗得长了,衣服还没穿上,门就突然被她推开……”“她当时吓坏了,尖叫着出去找我爸,问我怎么还在里面。我爸就骂我,问我怎么不锁门。”边迹说到这都气笑了,“那个锁他妈都坏一个月了!我喊他修,他说没钱换。”“反正,这种事还挺多的。那个阿姨总觉得她是后妈,我在针对她,所以我不能惹她半点不高兴,否则就要跟我爸告状。哪怕她做了花生饼,我也得吃完,再笑着夸她手艺厉害。”严岸阔皱眉,“你不是花生过敏吗?”“所以啊,我因为过敏去了两次校医,”边迹无奈极了,“可我爸说没关系,打个吊水就好了。”“不想了,不是什么人都配养孩子。”严岸阔被气得眼前发白,把边迹狠狠抱紧,在怀里揉搓他的头发,“你多棒啊,一个人也能挺过来。”“我下定决心离开家,是因为……”边迹说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听到他们上床。”严岸阔抱着他的手猛地松开,连安慰的话都显得太轻,只能一下一下在对方额头上留吻。他以前就觉得奇怪,因为边迹平常的性格直白热烈,没道理在床事上那么小声,像在刻意憋着似的,原来还有这个前情。想到这,严岸阔把边迹抱得更紧了。“一声声的,很刺耳。我妈在的时候,他从来没给过好眼色,可能那时候也跟别人在做……他……当我的面……我受不了。”边迹明显哽咽了一下,“于是我就去找他,让他们以后小声。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严岸阔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无助边迹的耳朵,试图让他别再说下去。但边迹决定的事很难撤回,他决定要在今天撕开伤疤,就不会中途把布蒙回去让它继续生蛆。“他说,‘你都喜欢男人了,怎么这时候反倒要起脸?’“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亲爸能说出来的话。“反正,那天我跟他大吵了一架,砸坏很多东西。没过多久,他就把我送去姑姑家了,让我读寄宿中学。”边迹讲得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听不出什么情绪,除了偶尔会加重的颤音外,时常会让人以为他是个十足幽默的说书人。严岸阔却早已心疼得不行,不住吻他的头发,“好了……好了……”“一开始我还挺开心的,因为寄宿学校只需要周末回家就好,其余大部分时候都住校。”边迹无奈地摇摇头,“而且我姑姑是个很好的人,非常宠孩子。所以,她肯把家里的次卧分出来,让我跟弟弟共用一个卧室,已经让我很感激。”边迹从广东讲到上海,终于舌头有些干,起来喝了一点水,便不再躺下,靠在床头继续说,“只是那个弟弟年纪太小,觉得我占了他的家,还有爸爸妈妈的关注,所以对我抱有很大敌意。“但凡是我的东西,他都会抢过去。画集、作业本、邮票册……等等,都被他撕掉过。”边迹没提到的是,画集是他少时花了三个小时排队买到的签名本,作业是他熬到十一点做完的必答卷,邮票册则是妈妈临走前送他的礼物。这些,姑姑知道,姑父知道,但他们才是一家人。作为外人,边迹的怨念只有在“孩子的中考重要”和“我们对你有恩”的裹挟里不了了之。“你弟弟想把你赶走。”严岸阔这样分析。“大概吧,反正,他成功了。”边迹沉沉闭上眼,“我怕再被他翻出什么,所以重要的东西都上了锁,可他还是拿走了我的日记。”孩子也许是觉得在自己家里开一把锁谈不上道德负担,也许是对寄人篱下的哥哥怀恨已久,也许是被日记的内容冲击得失去理智,总之他做了连自己都很不齿的事情。“第二天,整个亲戚的大群都是日记的照片,我弟拍的。内容大概是……我喜欢男人之类的。”严岸阔的拳头骤然捏紧,“边迹。”边迹顿了顿,“我把那个小兔崽子揍得挺惨,姑姑看完心疼得不行,打电话给我爸告状。我爸知道之后勃然大怒,说我丢他们边家的脸,把我扔到那种全封闭式的寄宿学校,一直到大概快毕业,我必须回家参加高考。”“高考前我住在我爸那儿,那时候,他已经换了新房子,有新孩子。所以,我又要跟新的弟弟一起住。”边迹摸着自己的手腕,像是觉得终于要说完这个故事,卸力地叹气,“这次我吸取前车之鉴,为了顺利高考,没有留任何重要物品乃至一支笔在他卧室。我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没想到……”边迹低低地颤抖,不知道在笑还是在哭:“他突然告状说,他的钱丢了,说是我拿的。我他妈人都傻了,我把书包乃至全身都脱干净,就为了证明一件我没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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