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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一声怒斥,梁晚余脚下一顿,神色狐疑的朝着声源望去。不出二三百步的地方,一处院子正敞着门,里头断断续续传出骂声。梁晚余半眯起眼,呼吸都重了几分。那处院子,她再熟悉不过,是姨娘崔氏和谢昀居住的兰园。正想着,正屋的门突然开了,从里头钻出来一道身影,脚步踉踉跄跄,手里抱着个木盆,里头还盛着不少衣裳。仔细瞧去,梁晚余才忽然发觉那人正是谢昀新纳的妾室,陆嫚嫚。玉竹自然也瞧见了那张熟面孔,陡然一惊,低声道,“小姐,那不是……”梁晚余轻嗯一声,神情平静。玉露站在小姐身侧,见此景,也变了神色,喃喃道,“这园子里是没婢女吗……为何叫她做这些苦活计?”梁晚余沉默不言,只静静望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仿佛瞧见了当初的自己。上辈子是她嫁给谢昀,崔氏也不喜她,却因着她是大家嫡女,家产雄厚,纵使不待见自己,也不敢叫自己做些下人活计。眼下谢昀还没娶妻,就迎了个妾室进门,还是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女,又闹得盛京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这般不光彩,崔氏能待她好才是见鬼了。这辈子,陆嫚嫚没有像上一世那般被谢昀藏在外头,免去与恶婆婆的周旋,眼下,人在屋檐下,陆嫚嫚想活着就只能依附谢昀,可崔氏又是何等人物,不将陆嫚嫚给磋磨死都算她发了善心。梁晚余正望着兰园发呆,蹲在园子里洗衣裳的人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与她对上了视线。瞧见她,陆嫚嫚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指甲死死掐着衣裳,不顾污水顺着自己手臂淌进袖中。见她发现了自己,梁晚余展眉一笑,并没有被偷看被发现被发现的尴尬。梁晚余的笑颜落在陆嫚嫚眼中,成了挑衅,又见她打扮的光鲜亮丽,而自己却只能穿着破布麻衣,蹲在这里洗着旁人的衣裳。她恨,她不甘……明明这一切都该是梁晚余来承受才是!上一世,梁晚余同她交锋了一年有余,不说对她了如指掌,也算懂个七七八八。瞧陆嫚嫚那副模样,分明是将自己所受的苦难都归在了她身上。梁晚余嗤笑一声,粉唇轻启,对着她无声的说了两个字。“蠢货。”陆嫚嫚看清了她的口型,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将衣裳砸在盆里。“在外头作弄什么?别让我发现你偷懒!”没等她发难,屋里头就又传出了一声呵斥,听声音,是崔氏无误。陆嫚嫚身子一震,急忙拎起盆里的衣裳,用力搓着,许是怕落了面子,她边搓衣裳边瞪着梁晚余,好似要用眼神将她剜死一般。梁晚余不屑与她争斗这些表面功夫,只勾唇笑了笑,刚转过要走,就瞧见了不远处立着的一道身影。男子一身湛蓝长衫,并无多余配饰,站在一侧,正遥遥望着她。谢昀刚从学堂回来,就见兰园门前站了道熟悉身影,不敢置信地愣在了原地,直到梁晚余回头,他才确定了心里的想法。梁晚余瞧见他,满心只有晦气二字,粉唇紧抿,小脸上满是嫌恶。偏生某人是个没眼力见的,看不出来,巴巴凑过去,红了眼眶,微微哽咽道,“晚余…你还过来看我……我就知道你心里头是有我的!”来我身边梁晚余下意识后退两步,眉头蹙得更紧,语气不耐,“你多思了,公府虽大,但回月园的路唯这一条,我不路过此处,难道要插上膀子飞过去不可?”谢昀全然不听她的解释,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露委屈,“你在这站了良久,分明就是特意来见我的。”话落,谢昀上前两步,探身过去,想要拉住她的手,“晚余,既然你心里还有我,为何要赌气嫁给庭玉?”梁晚余侧身躲开他的手,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谢昀,你念了十几年的娇娘就蹲在那儿,你确定要在她眼皮子底下与我拉拉扯扯?”谢昀指尖一顿,下意识朝着兰园望去,确实对上了陆嫚嫚的一双水眸。陆嫚嫚咬着下唇,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心中的怨恨与不甘更甚,转身掩面跑开,连盆里刚打了皂角的衣裳都没心思再管了。“嫚……”谢昀刚想开口,却猛地反应过来,回眸盯着梁晚余艳丽的小脸,扯出一抹干瘪的笑来,“晚余,嵩山一遇,我的心全然都在你身上。”谢昀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缓和了不少,低声笑道,“我还记得那天救你,你躲在树后,泪眼婆娑的望着我,对我唤了声……”“王八蛋。”谢昀一怔,顺着声源望去,瞧见谢庭玉一身石青色锦袍,玉带束腰,斜靠在月亮门洞下,饶有兴趣地盯着二人。“你方才那句……”谢昀眯起眼睛,脸色愈发阴沉,“可是在骂我?”“不是骂你。”谢昀神色缓和了些。“还能是骂谁?”“谢庭玉!”谢昀涨红了脸,却不敢大声叫嚷,“我是你庶兄,你怎可对我没有半分尊敬?”“我从未见过世上有哪个兄长拦住弟妹表真心的。”谢庭玉笑容一晃,语调散漫,“谢昀,是不是我老实了几天,你就忘了我的脾气?”谢昀被他噎住,话卡在嗓间,不上不下,难受得很。谢庭玉瞧见他那副窝囊样子,嗤笑一声,目光落在他身侧,吊儿郎当的挑起眉,“梁晚余,来我身边。”梁晚余也不矫情,利落绕过谢昀,迈着小步朝谢庭玉走去,临到他身边,紧蹙的秀眉终于舒展开,“多亏你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与他周旋多久。”谢庭玉唇角勾起一丝浅显的弧度,语气调侃,“从前吵着嚷着要嫁的人,如今就这般厌恶了?”梁晚余从没在嘴上输过阵,当下回怼了句,“若不厌恶他,还嫁不成你呢。”谢庭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为自己辩解些什么,老实了一会,才开口叮嘱道,“若他日后再扰你,你就让人来告诉我,不将他打到一见你就躲,我谢庭玉三个字倒着写!”梁晚余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轻声问道,“你们好歹是兄弟,对他动手,不会惹公爹怪罪吗?”想起自家老爹,谢庭玉扯了扯嘴角,眼底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我就算是把他的腿给断了,告到我爹跟前,也不过就是一顿板子的事。”梁晚余颔首,也跟着勾唇一笑。镇国公偏疼幼子不是什么秘密,她还记着有一年冬,谢庭玉贪玩纵马,结果骑术不精,从马背上翻下来,瘸了好一阵,那段时间,镇国公茶饭不思,整日下了朝就钻进月园,悉心照料不说,还厚着脸皮跟皇上讨药,只为幼子能重复康健。疼爱不假,溺爱也真。换句话说,若非镇国公和卫氏的盲宠,谢庭玉也不会养出这么个性子来。梁晚余走在他身侧,细细琢磨着该如何扳一扳他的脾气,谢庭玉余光扫过她的头顶,眼神有些飘忽,步子也放缓了些。唯有谢昀,傻傻站在原地,望着二人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入了月园,程言极有眼力见的凑过来,低声笑道,“二公子,二少夫人,今儿风柔,主子们可要在院子里小坐?”谢庭玉看向身侧,见梁晚余并未反对,大手一挥,扬声道,“去书房里头,把我的蛐蛐拎过来。”说是书房,实则早就成了谢庭玉的搁置玩物的屋子,里头摆着不少新奇物件儿,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个了。梁晚余在他对侧坐下,安静望着他,一言不发。谢庭玉被瞧得心里有些发毛,不安的坐直身子,皱眉问道,“你一味盯着我做什么?”梁晚余轻眨了下眼,唇边笑意加深,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一问夫君。”一声夫君,叫傻了谢二爷,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谢庭玉心尖发麻,眼神恍惚了瞬,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问。”梁晚余端坐着,眸光清澈,轻声道“昨日新婚,我瞧着在府门前迎客的三位公子甚是眼熟,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我去玉雅居寻你时,他们是不是也在?”谢庭玉回忆了下,缓缓点头,“那三个都是常与我在一起玩闹的,长得黑些的叫常久,家里头经商,常给宫中供物,丹凤眼的叫盛守言,他爹是盐运使,个子高些的是沈云之,礼部侍郎的长子。”梁晚余怔了一瞬,旋即有些愕然。她还以为这三人跟在谢庭玉后头作配,是为了沾些公府的光,哪承想这几个公子哥的身份也挺硬。谢庭玉狐疑的望着她,低声问道,“你莫名其妙问他们几个做什么?”梁晚余清浅一笑,徐徐道,“我既嫁给了夫君,就该清楚夫君身侧的每一个人,往后相遇,才能说笑几句,免得尴尬。”谢庭玉俊脸微红,不再抬头看她,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下。园子里刚静下来,便有人在外头通传,“二公子,清园来人了。”“清园?”谢庭玉愣住,旋即脸色陡然一变,“可是大哥出了什么事?快让人进来!”话音才落地,一道身影跨进了园子,低垂着头,走到主子前,小声道,“婢子苹灵,见过二位主子,今儿是来给二少夫人送礼的,大公子有言,说是多谢二少夫人今日相助。”谢庭玉听得云里雾里,扭头看向梁晚余,诧异开口,“你今日还见了我大哥?”有没有真心梁晚余摇头,脸上带了几分笑,将请安前偶遇边月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谢庭玉恍然,长叹一声,“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不过一根玉簪子,大哥何必这般客气?”“既然兄长送来了礼,就不好再退回去,我们收了就是。”梁晚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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