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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苍厘看他们还要侮辱尸体,一时有些胸闷。转手捋来一把箭,一口气放了出去。&esp;&esp;一道七星连珠阵噔噔几声将十四公主围在中央。箭风剐蹭到的士兵们四散开来,几望之下捉到苍厘的身影,纷纷掐声灭息,连滚带爬地跑了。&esp;&esp;没人回头,也便没人看到,苍厘放箭后,一口血溅了出来。&esp;&esp;蹀躞虽然是慢性毒,生效却很快。&esp;&esp;方才他一路上杀过来,袖尖都没沾上一星血迹。这一下冷露色的衣襟终于染红。&esp;&esp;苍厘拭去唇边血,心里有点颓然。恍惚间,他想起年幼的自己初至灵庙时,与缈姬抵指立下的誓言。&esp;&esp;离当场去世就差一点&esp;&esp;三年时间一晃而过。乌照殿的暧暧绻烟中,蹀躞之毒再度翻涌,仿佛女人的声音里藏着催化散。苍厘垂了眼帘,将往时旧事掖进心间。&esp;&esp;“方才着人传令来见,又要那人杀我。”苍厘轻声相告,“我向来摸不透祭司的心思。若有话,便直说吧。”&esp;&esp;“我若杀你,不会假人之手。”缈姬道,“说够了就回去。我累了。”&esp;&esp;这句一落,苍厘便听见笼子中响起另一个心跳。&esp;&esp;这声音极幽微,刻意压着时,他目前的耳力甚至无法捕捉。但有一刹,他仍旧听见一丝回音。&esp;&esp;谁在里面,不言而喻。&esp;&esp;苍厘后退一步,转身便走。行不过几步,却听缈姬痛苦道:“苍厘。”&esp;&esp;似被火烫的盐钳搅着结痂的痛处般,她字字滴着血:“你可还记得自己的使命?”&esp;&esp;苍厘蹙了眉,没有回头,“记得。”&esp;&esp;“好,”笼中滴溜溜滚出一粒紫蜡丸,一路撞上他的脚跟,“吃了吧。”&esp;&esp;苍厘俯身拾起,抬眼看见缈姬淡灰的瞳中殊无他色,尽是嘲冷。她的唇如雾翕动:“此后,也不必再见了。”&esp;&esp;他捏开丸子,报以一笑,“祭司杀我,果然要亲自动手。”&esp;&esp;“……”&esp;&esp;缈姬闭了眼没有答话。只冲他撇了撇指尖,打发败狗般,示意他赶快完事走人。&esp;&esp;最后一服毒珠入口后,苍厘血都冷了。&esp;&esp;他感觉浑身血管都在往心脏的方向收缩,一面抽搐一面坍塌。他稳住身形,向着缈姬的方向行了一礼。&esp;&esp;毕竟这是最后一次相见,他想好好同她告别。&esp;&esp;可是缈姬固执地闭着眼,仍不肯看他。&esp;&esp;“祭司,保重。”这声道别,轻得他自己都听不清。&esp;&esp;再度转身前,苍厘业已运起安息术,竭力抵着那无孔不入的毒顺着呼吸摧毁心脉。他放缓步子,想不知现在这个样子,道长还救不救得回来。&esp;&esp;他们今日相约在城外的露水河畔,苍厘却觉自己在天亮前无法走过去了。&esp;&esp;去年刚服下第二丸的时候,他也着实难受了好一阵子。但挨过最初痛不欲生的几个时辰后,奔涌的毒素又逐渐平息下来,除却五感之能更下一层楼外,没有什么更大的影响。&esp;&esp;最后这丸的效力更甚以往。苍厘只坚持到走下乌照殿的长阶,之后便短暂地失去了意识。脚还是在动,但并不清楚自己是在往何处走。倘使这时有谁想要他的命,当真很好得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杀得透凉。&esp;&esp;他睁着眼,浑然不觉自己在淌泪。但这无意识的泪水却让他内心好过很多。&esp;&esp;待得思绪在空白中游回了点灵光,苍厘眼前才渐渐有了亮。他停下,一时有些发懵,宛如梦游乍醒般环顾四周,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esp;&esp;无疑他还在罗舍城中,然放眼所及处,高墙破败,檐骨蒙尘,一派废弃之相。&esp;&esp;这熏黑的暗巷还是有几分眼熟的,苍厘凝神之间即将要想起来了,当下给人撞了个对翻。&esp;&esp;——被人撞翻,这是自他习武后就绝不会再发生的事。所以他坐在地上的时候,脑袋仿佛也跟着打了个转,自心口泛起的酥疼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esp;&esp;撞他那少女同样一个趔趄扑在地上,反应却比他灵敏多了。一个翻身跃起后,神色惊慌地扫了他几眼,又紧了紧耳边垂珠,确认面纱未掉,当即掉头,匆匆没入前边的巷子口。&esp;&esp;苍厘屏息,暗道不好。这猝不及防的一摔,毒已然逼入心脉。他调整呼吸,靠着墙坐直,手往地上一支,掌心一硌,却是按到一枚硬物。&esp;&esp;拾起一看,是个精巧剔透的窄瓶。一指长,一握宽,细腻温润的琥珀底上依着天然纹路凿出一副极星图来,是东陆才兴有的玩意儿。他曾在宫中见过类似贡品,所以认得这东西叫做鼻烟壶。&esp;&esp;想这小壶不会从天而降,怕是那行色匆匆的少女落下的。苍厘轻扫四周,并不得见任何人影。这一耽搁,他忽然喘不过气,握着鼻烟壶就厥过去了。&esp;&esp;再睁眼时,眼底的影子晃荡又重合,最后聚成了凌安道长的背影。&esp;&esp;苍厘眼皮掀开了,脑子还僵着,没什么反应。他眼珠子往旁移了移,瞥见铁架上栖着的鹘鹰。那鹰抖抖雪浆似的翎毛,歪头回盯他,一双锐目中蕴着几层忧色。&esp;&esp;两下这么一碰,苍厘如梦方醒,眼珠转了回去,望着转身而来的凌安,道:“抱歉,先生。”&esp;&esp;他眨眨眼,发觉自己正躺在小破毡房的素榻上,想是凌安把自己捡回来的。&esp;&esp;“醒啦?一觉睡了两天,可算活了。”凌安指尖捏着个鼻烟壶,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哎,你身上怎么有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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