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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到如今的官位,自然不会因为同僚的一句话而露怯,吕知府不慌不忙的侧过身,回大理寺卿:“我已经说了,我办的所有案都记载于案卷上,郭大人若是不信,我立刻遣人将案卷送去大理寺。”
大理寺卿:“你这是强词夺理,助纣为虐。记载的案卷中没有提及西园,那些你抹去的罪证岂不是都没记录下来?”
“郭大人说话要讲究证据,没记载的自然就是没发生的,难不成我也能以大理寺销毁莫须有的案卷为由,状告大理寺勾结外邦?”吕知府笑着拱了拱手,“郭大人身为大理寺卿,应当比我更明白空口无凭。”
文景帝侧了个身,擡手抚上龙椅的另一侧微微前倾:“既是如此,郭爱卿可有其他证据?”
“臣……”大理寺卿没想到荣禧长公主做事会如此谨慎,线索到这儿便终止了。但要他说出‘没有’二字,他又怎能甘心?
就算是将户部尚书的供词呈上来,恐怕也能如刚才那些为荣禧长公主辩驳的朝臣所言,将这些百姓说成是为了荣华富贵自愿献身,西园的冤屈将永无出头之日。
大理寺卿的眉头越皱越紧,跪在地上的百姓目光都落在他不愿弯曲的背脊上。大理寺专审知府无法决断的重案,若是连大理寺卿也没办法了,还有何人能帮他们?
“本宫理解郭大人为民之心,你口中所说的长兴街,应当也是本宫安置难民的一处场地。”荣禧长公主弯了弯狭长的凤眼,“只是你口中的梁尹和田纪已经离京十馀日了,本宫暂时也寻不着人,不然也能让他们亲自来同大人解释,是从何处救助的这些百姓。”
大理寺卿难以置信的看向荣禧长公主,额角爆起青筋,往前一步:“你——”
荣禧长公主却是笑意不减,像是笃定了大理寺卿无法对她做什麽,轻飘飘的转移了话题:“夜色已深,依本宫看此案疑点重重,审讯起来也较为繁琐,不妨等明日再审,几位姑娘身上旧伤未愈不宜久跪,嬷嬷。”
一名嬷嬷走到荣禧长公主身边,矮身应道:“殿下。”
荣禧长公主淡淡道:“为这些姑娘披件外衣,还有几位公子也勿要疏忽了。”
林婉娘像是记起了什麽,面露惊恐的看着荣禧长公主,正要出言拒绝又猛然反应过来他们的处境。
在西园之中她们日夜所盼的大齐律法在此刻仿佛如同虚设,皇权之下,他们的冤屈成了朝中之人的博弈,因为没有证据,他们就活该遭受那一切吗?
林婉娘双眸蓄满泪水,敲击登闻鼓仍无法诉说的冤屈令她双目赤红的瞪着荣禧长公主。她们离得这麽近,若是她……
这一念头浮现于脑中还未来得及实施,就听到另一道更为清润的声音响起:“姑母要说的话可是说完了?”
林婉娘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是宁王,也是将她们从西园中救出来之人。
“宁王殿下……”
明明救下这些百姓的人是宁王,可自从文景帝给荣禧长公主辩驳的机会後,宁王便一直没有再开口,仿佛同大理寺卿一样,都无法定荣禧长公主的罪。
绯红的蟒袍将身姿衬得端雅无双,萧祁泠眸光微敛,好似等这一刻已经许久:“姑母既然已经说完了,那就该轮到本王了。”
清清冽冽的嗓音乍一听带有几分温和,待目光落至荣禧长公主身上时,寒意迸射。
“你还想说什麽?”荣禧长公主断定萧祁泠拿不出什麽证据,目露高傲。
“本王这儿有一份由被抓进西园之人所集的名册,上有被抓进西园的年月丶籍贯来历丶以及。”萧祁泠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擡眸望向荣禧长公主,眼底闪过寒芒,“以及最终被处置的殇日。”
“长公主口口声声收留百姓,本王想问一问,有哪个救济难民之所的亡故人数会如此之多,且皆集中在进西园的一年之内?”
“本王也想问,如今跪在大殿之中的这些男女身上的伤痕,当真是由寻常利器所伤吗?那不妨由长公主告诉本王,到底是从何地救下的这些百姓,本王愿即刻带兵前往,将那些暴民一网打尽。”
萧祁泠交出的册子和这一番话像是一记耳光狠狠煽在了荣禧长公主的脸上,令她方才的那些辩驳更显苍白。
萧祁泠同大理寺卿商议西园之事时,最为难办的就是将西园和荣禧长公主联系起来。
荣禧长公主做事谨慎,又长袖善舞。就算是如户部尚书之类的朝臣愿意指认荣禧长公主,只要文景帝愿意偏袒荣禧长公主,荣禧长公主皆可以以各类的理由推脱。
毕竟西园不是荣禧长公主名下的院子。
因此,他们才没有先提起掌握的证据,而是让那些无辜的受害百姓先行指控,给荣禧长公主营造出一种他们没有实质性证据的错觉。
荣禧长公主也确实如他们所想,轻飘飘颠倒黑白,将‘逼迫’颠倒成了‘救济’,却是在言语之中认下了西园。
直到此刻证据确凿,西园又是荣禧长公主亲口所认同她有关的园子。
也让原本保持中立的那些朝臣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荣禧长公主在此事中只手遮天的能力。
一国公主受天下万民供养,却以权谋私做出这等事情来,甚至在这些无辜百姓都敲响登闻鼓时,也能三言两语颠倒黑白,那除了这件事,又有多少不见天日的冤屈?
若是此次不严惩,那下一回是不是更为肆无忌惮?
朝臣们纷纷出列,怒气高涨。
“臣曾在北境做过县令,就算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伤残士兵,也绝无可能在医治的过程中尽数死去,望陛下明察!”
“司世子曾多次在风月之所惹出祸端,此事在京中不是秘密,可吕知府却没有一回将其定罪,在外头的花楼尚且如此,到了隐蔽的西园岂不是更肆无忌惮?”
“不能让死去的百姓含冤,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一时间,金銮殿内跪倒了大片请愿的朝臣,文景帝低头看着萧祁泠呈上去的册子。册子中写的十分详细,每一页的笔迹上都按有手印,做不得假。
面对朝臣们逼迫般的群谏,文景帝面色铁青,此刻的事态已经完全脱离他的掌控,令他咬合的後槽牙咯吱作响,血腥味涌入唇中。
“荣禧,西园的这些事可是你所为?这些百姓是否也是你授意掳掠而来?”
事已至此,荣禧长公主看着脸色比她还难看的文景帝,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是。”
“那些百姓是否也是身故于西园?”
“是。”
“所以你方才所言救济难民,也皆为矫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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