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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不太记得自己第一次接触酒精是什么时候,也许是森鸥外那里,也许更早一些,他对酒没有太多偏爱,但对酒精含量要求颇高,最好是记忆中第一次尝试时能将他呛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种。
脑袋轻飘飘的,整个人微醺地沉溺在酒精里,所有感官都变得模糊,眼前出现大片大片晕染的色块,荆棘拔掉了刺,世界变成了海,混在一起不住地涌动流淌,他喝酒很大程度是喜欢这种感受。
他们并不总是保持理智。
四月初的时候,他和坂口安吾、织田作之助一起,三个人喝的酩酊大醉,太宰治发誓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遭,为了什么干杯已经记不清了,只能记得吧台上摊开一排威士忌,空气弥漫着酒气,那天他们难得一同回去——实在是无法一个人离开。
只有织田作之助还能勉强走出直线,太宰治走着走着就往坂口安吾身上压,他这样一压,坂口安吾差点被他压吐,织田作之助虽然在吸烟,但打火机的火苗怎么都凑不到烟头,最后太宰治被绊了一跤,咕噜噜地摔进水沟,水沟落满早樱,爬起时一身粉白。
坂口安吾绷不住正经的脸色,太宰治虽然脑子不清楚,但也能记得冲上去糊他一身水,织田作之助终于点着了烟,回去路上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一人一边,**地挂在他身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还不忘记扯几句荒诞的歪话。
月色又柔又亮,春日正中,夜风都是暖的,那一刻没有杀过许多人的杀手,没有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也没有异能特务科的双面间谍,太宰治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扔给织田作。
“安吾,织田作,明天一起喝酒吧。”
“不行,明天我要加班。”
“我要陪孩子过生日。”
“那就有空,等我们什么时候都有空,我去蛞蝓的酒窖把他的酒都搬出来。”他眯着眼睛笑,一本正经地规划,语气是只有他才知道的认真。
但他们始终忙得很,都有空的时间,怎么都凑不齐。
找到坂口安吾毫无难度,这位三面间谍根本没打算隐藏自己,三个人一如既往地在吧台前坐下,与往日一模一样,坂口安吾在说话,织田作之助静静地听着,太宰治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杯中的冰球,他也没觉得悲伤,毕竟从坂口安吾向他们展示挎包的那晚,他就已经预见到了眼下的情况。
除了威士忌变难喝了。
太难喝了。
原本就有烧灼感的威士忌更是像刀片一样划开喉管坠入胃部,难喝到像是有人捏着鼻子撬开嘴巴,再插进一根导管硬生生地往下灌,那杯威士忌他最后也没喝完,化到一半的冰球泡在酒液里失去圆圆的形状。
“安吾,只要我一声令下,我的部下就会立刻封锁住这里,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走吧。”
太宰治说话的时候安安静静的,用的是种不近人情的陈述口吻。
——但除了他和织田作,没人知道坂口安吾在酒吧。
[我始终知道,只要是认为不想失去的东西就一定会失去,一切值得追求的东西,在到手的一瞬间就注定会失去。]
等坂口安吾离开,太宰治走出酒吧,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取出老式手机,迅速按下一串数字。
几声铃响之后,电话另一边的人接起电话,声音还透着没睡醒的暴躁:“你知道意大利现在是几点……”
中原中也见到这串号码就觉得恼火,前一天他熬夜给手上的麻烦事开了个头,一共也没睡几个小时,太宰治一贯的恶劣前科摆在前面,他想都不用想,估计又是些乱七八糟没事找事的鬼东西,接通之后对面半天没说话,他也懒得去问,怠惰地阖上眼睛。
“——中也。”
那声音又轻又正,一点笑意都没有,中原中也顿时睡意全无,他握着手机从床上坐起来,蓝眼睛如冰般锐利:“出了什么事?”
太宰治除非恶趣味发作,基本不会联络他,平日听惯了这人吊儿郎当的语调,这种状态的太宰治反而显得尤其不正常,另一边,太宰治垂着眼睛注视着墙壁上的污渍,沉默了几秒:“你在哪?”
中原中也略微一怔:“罗马。”
按理说太宰治不可能不清楚他这次出差的工作内容,但他既然这样问,也表明这人估计忙得没空关注其他。
中原中也忽然意识到这通电话的分量也许比他想像的更重,重到值得太宰治无法像平时那样说出一堆洋洋洒洒的词句,重到吐出每一个字都十分艰难。
罗马到横滨有九千多公里,七个小时的时差,直飞航班大约十三个小时,快一些能压缩到十个小时之内。
“我安排了最近的航班,你现在从酒店出发,司机还有三分钟就能到楼下,出入境问题我会处理……”
“等一等。”中原中也打断太宰治,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弯腰系鞋带:“我的工作还没结束,擅离职守回去肯定会被追究责任,明天早上我还安排了科尔托家族首领的见面……”
“——中也。”太宰治又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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