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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梅子黄熟时,同门已习惯了长孙而兄每天雷打不动来第九阁的事,路上遇见了,就如在百味塔遇见熟人一般随意地招呼一声,并不需要回应,也没指望得到回应,“长孙而兄又来找沈师妹啊?”
若说最开始还是个不大不小的趣闻,引得同门好奇打趣,可长孙寒天天都来,风雨无阻,被打趣揶揄时也镇定自若,神色都不带变的,一点趣味也没有,第九阁弟子早都看腻了,习以为常。
"是。”长孙寒一点头,坦荡得叫人怀疑他天天来第九阁找沈师妹压根就不是为了私心、而是当真有正事要商量,都是大家胡乱揣测、多想了。
“沈师妹应该在家,刚才我还看见她从百味塔回来呢。”既然长孙币兄都回应了,总得客套地寒暄两句,同门想了想说,“说来也怪,以前沈师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要么被副阁主叫去修习法术,要么去闻道学宫温习功课、顺便去接陈缘深师弟,偶尔有闲暇,还要结伴去坊市里看看——”
可最近沈师妹的行迹却忽然变得好追溯了,留在第九阁内的时间也变得更长了,好似每次长孙寒来找也时,她都待在自己的小院里,一点也没有以往到处奔波的忙碌。
同门这么一回忆,神色忽而又微妙了起来...这么看来,好似也不像是传闻中所说的“长孙寒剃头担子一头热”嘛。
长孙寒目光一定,笑着问,“从前沈妹那么忙吗?“
同门唏嘘地摇头,“长孙师兄,你是不知道我们第九阁的元副阁主有多严格——元副阁主就是沈师妹的师尊,这位是整个神州都赫赫有名的顶尖灵植师,多少有名的炼丹师要排在他道宫前求元副阁主出让他催生出的灵草呢。”
元副阁主是名师,也是严师,寻常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故而这么多年来,他名下弟子也寥寥,多半是故交硬塞给他做徒弟的,都不甚出名,唯有沈如晚这一个独苗,资质极佳,悟性也出众,还算能入元副阁主的眼,自然也就被师尊管束得最严格。
哪怕同门和她并不是一个师尊,也听说过沈师妹被元副阁主管教得有多严格。
不过严格归严格,跟着这么一个师尊,好处也很叫同门艳羡,“听说最近阁中来了一位水平极高的灵植师,培育出了一种能夺天材异宝功效的灵植,好似叫什么七夜白的,整个第九阁的长老们都争着想去研究研究,可那位灵植师独独和元副阁主有点交情,平时常在元副阁主的道宫那边论道。”
“哎,人比人,气死人。”同门说着,长叹一声,“沈师妹跟着这位师尊,也能天天去旁听前辈们论道,长此以往,她的见识和眼界,又岂是旁人能比的?“
实在是羡慕不来,酸死人。
可长孙寒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件事上,“这位灵植师不是蓬山门下?“
同门其实也不太了解,泛泛地一点头,“听说是从尧皇城来的,来头很大呢,是尧皇城主的亲弟弟,也曾是老掌教的旧识,一路金甲护卫,浩浩荡荡气派非凡地来了蓬山,就连老掌教也特意出来迎接呢。”
老掌教说的是蓬山的前任掌教宁听澜,他在蓬山掌教的位置上一任就是数十年,地位稳如泰山,偏偏在几年前突然提出卸任,从此不问世事,再不插手宗门事务,安心养老去了。
如今新任的掌教刚刚站稳脚跟,还没有宁听澜的威望,因此有些人还习惯性地叫宁听澜“老掌教”。
对于普通弟子来说,掌教更迭、新人换旧人,宁听澜做了这么久的掌教,此时卸任安养晚年,这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然而对于长孙寒这样深入接触宗门事务的,哪怕不知就里,也能窥见这突然的卸任退隐背后的猫腻——宁听澜退得这样突然,根本不像是主动卸任,反倒像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捉住了,不得已被逼退位、被迫颐养天年去了。
“尧皇城城主的亲弟弟?”长孙寒随口问,“他叫什么?”
同门回忆一番,“好像是叫.....孟华胥吧?这名字一听就是南柯媪的弟弟。”
长孙寒若有所思。
他朝同门颔首致意,在路口分别,一路向前,熟门熟路地推开那扇院门.
沈如晚俯身站在花圃边,轻舒地回过身看了他一眼,又重新转过身对着花圃。
长孙寒手里提着个袋子,随手放在桌上,“上次听你说要找些灵兽蜕下的皮,正好有个同门在第四阁,向他讨了些来,给你放在这里了。”
沈如晚这才回过身来,凝神望了他一眼,目光如水波般轻轻涌动,在他脸上流转,可开口却轻轻的,“多谢你,长孙师兄。”
长孙寒不以为意,迈步走到她身侧,垂下头和她一同看那株藏袖白棠,含苞待放,已有艳色,“看起来不是今天便是明天,这藏袖白棠就要完全绽开了。”
沈如晚伸手,轻轻在花苞上拂了一拂,“今天。”
她说着,偏过头来,扫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忽而说,“你今天来晚了。”
长孙寒略一点头,“七政厅今天事多,耽误了一会儿。”
沈如晚短短地“嗯”了一声,又回过头,重新看向藏袖白棠,不说话了。
长孙寒余光望着她,心里琢磨着,心念一动,转过头,上上下下打量她,好似先前从未见过一样,非得看个明明白白。
“看什么看?”沈如晚蹙眉。
“原来你在等我。”长孙寒没头没尾地说,神色几分恍然,“你一直在等我?“
沈如晚指节攥紧了,偏过头不看他,神色淡淡的,对着那株藏袖白棠,“什么等你?没有。”
若是真没听明白,又怎么会刻意接上一句“没有”?
分明是她每天特意等在院中,数着光阴,等他推门而入。
这一日来晚了,她怎么也等不到,才有了这么轻描淡写的一问。她只是默默地等,从来不说。
倘若他没听明白,那就永远也不会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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