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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虏营那破败不堪的屋子自然抵御不了风雪,所以许云程常常在夜里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屋内不是没有火炉,但还轮不到许云程来享用,范大每晚睡之前先把火炉放在自己身边,而跟在他身边的小喽啰也跟着沾光,对他也就更恭敬了。
许云程每每见着,心底一阵讽笑,又是一群周锁,一想到这个人,他便忍不住啐上一口。
好死不死的,正让范大听见了,安静的屋内响起暴躁如雷的声音,范大指着许云程大骂:“你个小杂碎!敢骂起你爷爷我来了!”说着就要起身朝角落里冲过来。
“诶,范大爷,别生气嘛!”何方见状赶紧拉住范大安抚起来,又把他拉到一边说起悄悄话。
许云程麻木地等着狠狠揍他的拳脚,不知何方同范大说了什麽,范大竟然没有找他麻烦。他看向何方,对方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後就躺下了。
许云程低着头,有些吃惊,回味着刚才的眼神,心里很是复杂。在这人人怕范大,人人恭维范大的地方,大家只有看戏的份,可是何方帮了自己,他们不是一夥的吗。
他紧闭双眼甩甩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许云程,你除了自己谁都不可相信,你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第二日醒来,毫无意外是冻醒的。
许云程看着屋外狂风呼啸,卷起的沙土势必要将人吞噬掉。屋子里的人蜷缩在被窝里,贪恋着那点即将冷却的温度。柴火早已烧尽,火盆完全冷了下来,谁都不愿意去外头拾新的。
盘马湾的马已经迁徙,他们不必每日都去干活。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骚乱,盖过了风声。范大派出一人去查看,不一会,只见这人一脸欣喜的跑进来喊道:“发冬衣了!发冬衣了!”
衆人一听,撒开腿一窝蜂地蹿出去,扎进抢夺冬衣的行列当中。何方招呼着许云程一同去,瞥见他不愿挪动身体,便强行架着他。
许云程出了门,远远地就瞧见了跨坐在马上的元真,他身姿挺拔,手握长枪,在风里也巍然不动,他的马也同样威武无比。
元真许是感知到了那道目光,双眼与许云程对上,偏头对他的副将说了什麽,然後骑马离开。
范大穿上了保暖的冬衣,身上不再寒冷,他的精气神也跟着回来,转头就耍起了威风。
许云程被要求捡柴火,正要动身时,有人拦下了他,他在一衆好奇的目光走进了元真所在的主帐。
这几月以来许云程的动向元真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在手下的回禀中了解俘虏营管理的混乱,范大等人的恶行,最让他感到愤怒的是北真人无差别欺辱南赵人的行径。
自他掌边防军权以来,一直秉承着善待俘虏,犯错一视同仁的原则。只不过不常来巡视,底下人就能公然违抗军令。
许云程一进这屋子,压迫感就朝他袭来,纵使烧着火盆,元真的存在也让屋内温度下降几分。
此次谈话,元真依旧屏退左右。
“什麽时候想说实话,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会让你离开这里。”元真暗自查许云程的底细,监视他的动作,竟没有任何线索,只得出许云程任人欺负的结果。
离开这里,许云程心动了,但在元真眼里他身份不明,离开这里又能去什麽好地方呢。
“不知从何说起,那说说你身上这枚玉佩。”许云程的玉佩确定为北真之物,纹样也不是普通人家所能佩戴的,断裂之处圆润非常,看样子把玩了很久。
许云程从衣领里摸出玉佩,酸涩感涌上他的鼻尖,这是他唯一留有念想的物件了。
阿程,记住娘的话,当有人来问你这枚玉佩的来历,千万不要告诉他……
许云程脑海里又想起娘的临终遗言,他又把玉佩放了回去。
“我没什麽可说的,我也不懂你问什麽。”
元真倒也不生气,他有时间耗着,走之前抛下一句话:“你想清楚之後,可以凭这个随时来找我。”他丢下一枚精巧的箭矢,还嘱咐他的副将元瀚亲自送人回去。
许云程弯腰捡起箭矢,上面刻着一个“元”字,这是元真家族特有的信物。
元瀚护送许云程回去後,又将范大喊了出去,二人不知说了什麽。等范大回来时,他怒目圆睁,鼻孔呼出粗气,头上青筋暴起,下一秒就想将许云程提起来,要把他揍到吐血才肯罢休。
“叛徒!”
许云程无语至极,被冠上这麽个名号,他却不想辩驳争论。一群昧着良心丶胆小如鼠丶助纣为虐的人,以武力和蛮横为道理,不比他许云程好上多少。
自元真来後,俘虏营以一种诡异的和平相处到来年春天,积雪逐渐褪去,盘马湾马场的草地又重新长出,当大地不停地震动时,那是成百上千的马儿从遥远的地方迁徙回来。
许云程喜欢和马呆在一起,觉得自己同它们是一类的,同情它们生来就做战马,不是上战场就是待在这封闭的马场里,辽阔的草原并不是它们的家;又羡慕它们,至少它们可以尽情奔腾。
对于马的习性,来自他和父亲的闲谈,听着父亲与马的趣事,所以从小便想和父亲一样做个铺兵,可以走遍大好山河。
可世事无常,物是人非,就是在这样的料峭春寒里,自己家破人亡。
他照常地给马儿洗刷鬃毛,正听到旁边的人闲谈:
“听说那个叫元真的将军可厉害了,去年和南赵打的那一战就是他指挥的,背水关可是有十多万人啊,说没就没了。”
“是啊是啊,年纪轻轻的,战功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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