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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最近天气变暖,应礼柜子里的厚衣服太占地方,所以就把厚一点的棉服收拾了一些,先拿回去。
推着行李箱到家後,家里空无一人,应礼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这麽晚了,他妈妈去哪了?
难道又背着他去打工了?
脑海里闪过闪过这个声音,他连忙掏出手机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但是手机里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应礼有心有些犯嘀咕,也有点担心,他正要出去找,转身的时候,突然看到桌子上的水杯下面压了张纸条。
他连忙上前,把纸条从下面拽出来,目光大致略过上面的字:应礼,老家有点儿事,需要妈妈回去一趟,你安心学习,照顾好自己,别担心妈妈。
短短两行字,应礼看的眉头紧皱,疑惑不已。
先不说他家里没什麽人了,有什麽事需要让他妈妈回去处理啊,再说了,就算有,不能打电话跟他说一声吗,为什麽要留纸条?
应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再次拨他妈妈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他心里升腾出些许不安,而且以最快的速度变得浓烈,攀爬在心头。
他记得自己回村里借钱的时候,记过他们的电话,他连忙掏出手机,翻到老家对门邻居的电话,提着心拨了过去,“喂,大娘,我是应礼,您能不能帮我去我家看一下,我妈她是不是回去了,有点事儿找她,但是打不通她的电话。”
应礼语气焦急,挂了电话後便不安的在原地徘徊,他像想起什麽了似的,冲进他妈妈的卧室里,拽开衣柜门一看,脑子里登时嗡的一声。
衣柜里原本他帮他妈妈整理好放进去的衣服,此时一件都不见了,收拾的干干净净,他又冲进洗手间,盥洗池上面除了他的洗漱用品,再无其他。
应礼头皮发麻,脑子里那根弦绷到极致,他开始翻找屋子里他妈妈留下的痕迹,把他妈妈常用的东西,常待的地方都找遍了,几乎什麽东西都不剩,一点痕迹都没有,仿佛这里她不曾来过一样。
唯一留下的,就是抽屉里摆着的一排药。
应礼心头不好的预感如同阴霾,浓烈的聚集在一起,他提了一口气,脚下有些发软,趔趄後退着,跌坐在床上。
也就是这时,邻居打来电话,说是他妈妈回来了,在家呢,就是看样子病得不轻,他恳请邻居先送他妈妈去医院,说自己马上回去,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的哀求,但邻居说他妈妈无论如何都不肯去,也不肯接电话。
绝望的挂掉电话,应礼便开始浑身发抖,这麽久以来,他妈妈都很配合治疗,按时吃药,按时去医院,从来没有突然这样过,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回老家了,甚至连他的电话都不接。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妈妈知道了什麽。
好一会儿,应礼才从那种深度恐惧的瘫软中找回一丝力气,掏出手机开始订火车票,他订了最近的一班火车,直接打车去了车站。
晚上,车站的人不多,应礼定的是十一点半的火车票,全程22个多小时,他在靠窗户的硬座上,面朝里趴在小桌子上,没有半分睡意。
车厢里安静极了,黑夜中,某些思绪在脑海里疯长,一点点侵蚀着他的理智,他呼吸长时间处于紧绷的状态,手指不停互扣着。
熬过一夜,又经过一天,再从市里辗转到家时,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
应礼冲进家,屋里是鲜有人气的冷清,苏慧盖着一层单薄的被子,歪靠在窗边,呆呆的望着窗外。
他不知道他妈妈是什麽回来的,但距离上次给他妈妈打电话,也才短短三四天的时间,那时候,人还好好的。
此时放眼望去,灯光下,苏慧头干枯,满脸蜡黄,眼里是僵硬的黯淡无光,像是一只脚已经踏进阎王殿的半死人,无力的看着窗外,似乎也知道应礼回来了,可她仿佛眼不见为净似的,闭了闭眼。
应礼强撑了一路的情绪,此时终于崩塌殆尽,冲到窗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瞬间破框而出,“妈,对不起,你别吓唬我,我先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他被蜂蛹而来的恐惧和酸涩侵蚀着,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苏慧便摇了摇头,先开口了,眼底像在干枯池底强行泼了一盆水後被搅浑的池水,“不去了,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有罪,让我儿子在最好的年纪,承受了最不该承受的压力,做出这种……作践自己的事来……”
“妈,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做出这种事来,”应礼跪在地上一点点挪到床边,腾腾在地上磕头,“对不起妈,是我错了,求求你,让我送你去医院吧好不好!”
苏慧看着一遍遍在地上磕头认错的儿子,心如刀绞一般,泪眼婆娑的糊的看不清,从枕头下面掏出一张卡,递给应礼,“这张卡里有十万多块钱,是妈把家里的房子卖了,你先还给郁先生,妈妈能做的,就只剩下这些了,对不起儿子,妈给你添麻烦了……”
“妈!妈!妈——”应礼冲上去抓住摇摇欲坠的苏慧,近前才突然闻到刺鼻的药味儿,他看到另一边地上扔着的农药瓶子,脑子里嗡的一声,“妈!你别吓我,妈——”
此时,苏慧已经开始喘不上来气了,白眼仁儿朝上翻着,不受控制的挺直身子,“是妈妈……连累……连累你……”
“妈——”应礼嘶吼着,痛哭出声,抱起他妈妈来就往外跑,“妈我求求你了,你别吓唬我,别吓我,别抛下我一个人,妈——”
隔壁邻居大娘自从接到应礼的电话後,就放心不下,一天来看了两三趟,从後屋窗户听到动静後,连忙穿上衣服,叫上她老公,跑到应礼家。
看到屋里的情形,邻居赶紧七手八脚的把苏慧擡着往医院送。
镇上的医院离他家开车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但苏慧连这十分钟的时间都没给应礼,人到医院时,急救室的医生用尽了办法,还是无济于事。。
“妈~你看看我好不好,我错了妈,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应礼瘫跪在急诊室的病床前,失声痛哭,声音被打的断断续续。
隔壁大娘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什麽事了,看的心里不忍,直跟着抹泪儿,试图拉开应礼,“好孩子,咱不哭了,你也别怪你妈妈,她是怕给你添麻烦带来太大的负担,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你听大娘说,咱们先回去,该叫人叫人,先把你妈妈的後事儿料理了,有什麽事儿你都跟大娘说,大娘跟大伯都帮你。”
应礼到底是个孩子,哪怕经历过比常人更大的苦难,但面对死亡,仍是茫然的,整个人被巨大的痛苦和自责包围着,不知所措,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只是大娘说的对,他知道眼下什麽最要紧,不能只沉浸在痛苦当中。
说是料理,但应礼什麽都不懂,所有流程和礼节上的事儿也都没经历过,好在虽然应志国混账了一辈子,但苏慧在世的时候,人缘不错,应礼又懂事,胡同里的邻居都可怜应礼,自发的来帮忙,齐心协力的让苏慧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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