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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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荼的小狗（第3页）

得了，果然是狗。

花荼荼洗了这天第三次淋浴，第四次查看帖子截图而发笑，没能阻止“小胖”第五次抓着自己的手丶嗅闻舔舐的动作——

重复地洗淋浴，也是因为小胖总乘人不备，对着自己脖子丶脸颊和容易散发体味的腋下等部位闻来舔去，弄得都是口水。

“不能舔了，舔东西多不卫生啊！”

“我只舔荼荼，荼荼……很干净，很好闻。”

荼荼面对那双清澈的狗狗眼无语凝噎。这回洗手出来後，小胖又趁她擡脚穿袜子，趴在床侧她的脚丫子边上嗅闻丶甚至伸头嗅嗅嗅到她两腿之间，而後对她露出“确认完毕”的满足表情……

这失散多年丶心情激动的“宠物”让荼荼无限地感到难堪脸红，只能摸摸她的发顶丶轻轻推开她，端着年长者的架子说：“三……小胖，再不去结婚丶办手续，就来不及带你回家见妈妈和姐姐了！还要给你买些东西呢，衣服丶眼镜……我们别耽误了。”

“好，结婚，跟荼荼回家！”小胖立刻站直与名字不符的瘦瘦的身体，哼着小曲儿将身份卡装进黑短裤口袋，站到玄关处等着了。

那高个子丶白金发丝低束马尾丶沐浴在顶灯下原地转悠的小胖，活像个被主人吩咐了“带你出去玩，顺便买零食丶办养狗证”，而心情无比快活的白毛细犬。

她到底明白结婚是什麽意思吗？还是应该庆幸，她至少是个人形丶会说人话丶语言也能够和自己相通吗？

缘分到此，已如美梦，还有什麽不满足的呢？荼荼拾起心中简单的感恩和幸福，整理浅紫长裙，挎着包走到她身边摸她的口袋，“身份卡给我丶收在包里吧，别弄掉了。”

小胖愉快地应了一声，大概是觉得顶光下荼荼顺长的灰发多了些奇异的暖黄亮泽，很美丽，就伸手不断抚摸，一直摩挲到她鬓角的发丝，轻轻挂到耳朵後面，然後探头去仔细看她的鬓角。

她很快又心情蛮好地直了身体丶哼起歌来。

荼荼则一边蹬上皮鞋，一边认真端详她的身份卡：没有姓氏，M4133的编号後面，跟着不认识的海牙国语字符。

她指给小胖看：“你的这名字在丰土国语里，是什麽意思呀？”

小胖将脑袋凑过来，似有若无的动作——她用自己的头发蹭荼荼的头发：“泛说数目很多，还有‘所有’的意思，是捡我回孤儿学校的老师起的，我可以叫M4133-多多？”

“丰土国语里泛言数目之多，你该叫‘三千’才对丶才好听！”荼荼仰脸认真看她的眼睛丶心怀雀跃地纠正罢，企盼对方露出些想象中清冷深沉的表情，然後低声答应自己。

“嗯！叫三千。”少女三千擡高声调表示喜悦和服从，她微笑着草草点头，伸出细手就要去拉门把，口中唱道，“走～一起走～”

“等下……”荼荼拉住她全是骨头的细胳膊丶心下有些失望，只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和三千很遥远，似乎隔着一层难以用行动逾越丶难以用言语解释戳破的薄膜。难道……

真如衡治所说，她只是花费毕生，也许是花费了生生世世丶偏执地全心全意去追逐一个“三千”的幻影吗？

三千丶应该是什麽样的？面前的这个存在，就是三千没错，实际上又几分像“三千”呢？在那些隐隐约约的记忆中，三千又有几次丶真正做成了自己心目中最初的“三千”呢？

荼荼被衡治引动的胡思乱想，让她心灵中最坚固的地方有了极其危险的松动，这甚至使她感受到自己存在方面的危机。

回到此刻相对的真实中，她已33岁了，不能任性责怪面前这个孤儿少女，她只有16岁丶吃不饱也穿不好，在有限的活动范围里尽力寻找到自己，在知识贫瘠的环境中丶甚至学会了异国他乡的语言，还说得这麽好……

荼荼感到，人真的不能太过贪心，摇摇头，只换了话题丶挤出笑容问：“三千，你一直唱的什麽呀？”

曲调听起来十分耳熟。

三千，却首先从认知中荼荼完美的笑脸上，发现了她眼角的几道笑纹。她胆战心惊地用指腹蹭上去，发现纹路的沟壑虽浅，却已成定局，不是灰尘丶蹭不掉，一时间脸都吓青了。

“不记得？”荼荼莫名其妙，抚上她的手背，“我就问问而已，不记得也……你怎麽了？”

面前压来消瘦胸膛的阴影，三千一下子抱紧了——用胳膊勒紧了她，全身凸出来的骨头，锁骨胸骨肋骨，硌得她肉痛，那大大两手在她覆盖长发的後背慌乱地摸来摸去，似乎正确认她的完好无损。

嘴唇像是试探人体的温度丶又像是亲吻一样贴了贴她的额头，她不知哪里学来的恐惧不安，口中难过地念叨：“不要老……荼荼，不要生病，不要离开我。我对你好……”

荼荼再想不出任何迟疑的理由了——管她是不是那个“形而上”的三千……！正用躯体的温暖尽力包裹这个“荼荼”的，除了“三千”，难道在世界丶宇宙之间还会有别的存在吗？

“荼荼……说话……”三千像狗一样哼哼唧唧。

“我很健康呀！倒是你让人担心，该好好养身体了……我就是感觉，好久没被高个子的你这样抱着了，”荼荼周身被三千一股脑泼来的情感滋润，身体酸麻无力丶眼眶也湿，“只是这样就太舒服了。”

她唇吐轻叹，仰头吻去少女三千的泪水，然後……因为那16岁的脸实在太嫩，嫩得水光盈盈，嫩到让“老阿姨”心惊肉跳，她只是勉强用唇贴贴她的嘴唇，全程坚持闭目以减轻罪恶感。

一吻终了丶荼荼突然眨眼笑起来，说：“想起来了！好久没听过了，是《我的小狗》，对不对？”

“嗯，荼荼为我写的词呀。”三千点头，抿嘴笑出荼荼很难见到的两个少女梨涡，眼中含星丶语气含甜地说，“这次我回来，只做荼荼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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