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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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程家小姐（第2页）

衣裳要整洁端庄，褶皱要拉平，领子要理正，鞋上的灰尘要用沾了水的帕子擦干净。

跟她一同前来的姐妹们也学着她的样子让丫鬟整理，只是双手交叠的动作有些拘谨，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她们是商户的女儿，从未受邀参加过世家权贵的宴会，平日里都是商户小姐们聚在一起相互玩闹，也不讲什麽规矩，醉倒的次数都多不胜数。

在她们之中，只有程惜玉才有参加权贵宴会的经验，因为她的爱慕者李公子是王府大公子的挚友，只要他参加的宴会，总会让人给程惜玉递一份帖子。

那些高门大户递来的帖子，程惜玉甚至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只能一次次地去参加，然後带着一张温顺的笑脸在宴会上当一件漂亮的摆设，有时候甚至一句话都说不上。

只有那一次，宋夫人在场的那次会饮，她说了好几句话，也是第一回觉得参加宴会是有意思的。她当时拘谨地不好意思去拿那些点心，宋夫人调笑着说：妹妹是不是挑花了眼？要不我来给你挑吧。

说完就往她手里塞了三个小点心，其他人都只有一个。那一夜的宋夫人很温柔，像是温和而包容的菩萨，她一直都记得。

後来她又参加了几次没有宋夫人的宴会，和以往一样的，坐在边缘的位置听着她们说说笑笑，还要懂事地陪着笑脸，一晚上下来脸都笑僵了，在场的却没有一人记得她的名字。

很多商户女机关算尽想要挤进这样的宴会里，觉得这是向上攀附的机会，殊不知就算你挤进来了，也没人会在意你。

你把宴会当成往上爬的通天梯，可这场宴会里所有人都看不见你，你的存在和那些进进出出的丫鬟没什麽两样。

没有人会将话递到你嘴边，也没人会听你说话，她们只会在你抢到话头以後静静地望着你，你说完後那些目光就会离开，没有一个人会接你的话。

你说了话，却也没说话。

你想借势往上爬，也得看那把梯子愿不愿意让你爬。没有人会愿意的，除非你能给她们带来巨大的利益。

程惜玉的那封回帖，是给那晚那位温和亲切的宋夫人的。

她接受了宋夫人的善意，也会回报这份善意。

“惜玉姐姐，我有点怕。”

九岁的表妹程喜云说话时怯生生地，说完後又挪着步子过来拉程惜玉的袖子，泪眼朦胧地哼唧着：“我想要回家……”

程惜玉拉着她的手很认真地跟她说：“云儿，不可怕的。宋夫人是特别好特别好的夫人，一点都不吓人，而且她们府上有一位小姐和你年岁相仿，你们可以一起玩。趁着姐姐现在还在家中，就让姐姐带着你们参加第一次宴会吧，我不想往後你们独自一人去赴宴。”

那种滋味太苦，她既然尝过，就不能让姐妹们再去尝一遍。

“云儿别怕，姐姐们都在呢。”

别的姐姐也开口哄着程喜云，她们都知道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所以才不希望妹妹错过。

说句难听的话，这可能是她们这辈子唯一一次参加权贵的宴会，还是姐妹们整整齐齐地参加，多难得的机会啊。等到年长些的姐姐出阁以後，这样的机会就再也不会有了。

程喜云咬着牙应了一声，仰头望着自己的胞姐说：“我可以的！姐姐，我要去叫门。”

“好，去吧。”

是的，宋府的大门并不是常开的，因为没有侍卫和门房，所以大门总是关着，只有有人叫门了宁冬才会将门打开。

好在这一片都是差不多的情况，所以也不觉得稀奇。

程喜云叩响了大门上的铜环，门内传来应答声，紧接着大门就被拉开了。

宁冬换了一身鲜艳的新衣裳，外头套着一件鹅黄色的新棉衣来开门，她这几日光是引路就排练了好几遍，现在做来可谓得心应手，叫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也因为府中设宴，她有了越过二道门的权限，但是只能止步于内院，也就是设宴的地方，再往後就是各位主子的居所，她是不能去的。

“夫人为了今日的宴席已筹备多日，准备了不少有意思的节目和西南珍贵的食物，定会让几位小姐满意的。今日一早夫人就将公子和两位将军请了出去，如今府中只有女眷，诸位小姐大可放心。”

“夫人如此用心，惜玉感激不尽。”

“程小姐是懂礼数的人，宋府最爱接待有礼数的客人了。今日的宴席还有许家主和孟将军的夫人一同参加，两位主子都是和气的性格，几位小姐不必拘谨。”

“多谢姐姐。”程喜云甜甜地说。

宁冬朝着她笑了笑，接着说道：“孟将军的夫人姓洛，我们一般称呼她为洛夫人，洛夫人的女儿和这位小姐年纪相仿，性子也活泼可爱，她最爱玩闹，也是很好相处。”

“清虚阁到了，几位小姐请进。”

摆宴的地方在内院的清虚阁，进门的空地上搭了舞台，用过午膳後会有戏班来唱戏和表演杂耍，剧目都是洛霖霖亲自排的，保准有意思。

径直往前走就进屋了，门口守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猛虎，它张着血盆大口对着进门的宾客，脚下踩着一只鲜血淋漓的兔子。

这就是孟敛不眠不休彻夜赶工做出来的标本，除了寻常的炮制手段，还用上了不少法术，才得了这麽一只活灵活现的猛虎。

虎皮的手感并没有受到影响，摸上去甚至还是温热的，那双眼睛闪着光，锋利的虎牙上还沾着血迹。

程惜玉等人从未见过标本，如今被这真假难辨的猛虎堵在门口进退两难。

正好许红翠出现了，就引着她们进屋。

“几位小姐快快请进，屋里暖和着呢。”

她今日穿了一身金色的裙装，上面绣着一条黑色蛟龙，龙首在肩上，蛟尾绕在裙摆上，每片鳞甲都涂了金粉作高光，行走时蛟尾随着腿部的动作起伏，宛如活物。

黑色的缎面外袍边缘镶着一圈同色皮毛，那外袍一侧搭在肩上，一侧挂在肘窝处，正好露出了那狰狞的龙首。

程喜云仰头看她，那金色的烟斗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光芒，刺眼夺目，她太矮了，只能看见女子高挺的鼻子和嘴角漫不经心的笑意。

那龙首垂目俯视她，让她感到了强大的威压，可是心脏也在剧烈的跳动着。

若是可以选择，她想长成这样。

如那蛟龙般，俯瞰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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