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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无大树,茅草当长杆。浣衣局的掌事姑姑不在,却多出了一个领头女工,她带着几个跟班,横在了覃芷怡和赵嫣荷的身前。
一片阴翳投在了覃芷怡浣洗的衣物上,她随即抬头,好奇地打量着那位站在她面前的女工。她的面庞稚嫩,看上去年龄与覃芷怡相仿,眉间的老沉却暴露出她饱经风霜的阅历。
覃芷怡看着那女工,竟有些愣怔,她的方圆脸型、眉眼神情,都令她有几分熟悉之感。
“我们可曾见过?”覃芷怡首先发问。
领头女工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倒想问你们呢,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今年新入宫的秀女,犯了错被发配于此?”
“我们确是今年新入宫的秀女,但是说到犯错,真不知犯了何错。”覃芷怡一想起入浣衣局的原因,便气不打一处来。
赵嫣荷亦附和,“都是奸人所害,才会流落此地。我们只想在此平静地做活,若是故意挑事,还是别来找我们了,免得闹得难堪。”
领头女工思索了片刻,继续问道:“方才你们说被奸人所害,到底是哪个奸人?可是某个秀女?”
赵嫣荷正欲开口,覃芷怡连忙对她使了个眼色,故意说道:“并非奸人所害,只是有些误会罢了。在这后宫里,能一同入宫相识的姐妹,皆是缘分。等到我们出了这浣衣局,自会解释清楚,再和好如初。今年的秀女各有各的好,相识一场,已是福分。”
覃芷怡话音刚落,领头女工却露出嫌恶的表情,破口大骂:“这些入宫的秀女,一个个妄图攀龙附凤,没一个好东西,料想你二人也不是什么善茬。落入浣衣局,是你们咎由自取。落在我的手上,更是你们倒霉了。”
赵嫣荷和覃芷怡对视了一眼,不知这个领头女工是何意。她们假意听不见,又开始忙起手中的活计。
领头女工干咳了几声,她身后的几个跟班立刻围了过来,将脏水泼在了二人浣洗的盆中,“大姐的训诫,你们也敢装作听不见?进了这浣衣局,没有大姐的允许,可别想平静地过日子。”
“这……”赵嫣荷猛地跳了起来,心疼地看着一盆衣物染上了脏水,那可是她费了好久的时间才浣洗好的衣物,“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怎么?这么一点挫折就受不了了?”领头女工斜着嘴笑道,“我的手段,还没让你一一尝够呢!”
“你到底想怎样!有什么话,不能好生沟通吗?”覃芷怡也站了起来,本就被储秀宫的秀女和常嬷嬷折腾得恼火,如今又碰上这样一群人,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
领头女工不屑地耸耸肩,走上前推了覃芷怡一把,狂妄地说道:“别以为你还是备受瞩目、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凶给谁看呀,在浣衣局,就得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否则,我让你们再也出不了浣衣局。”
赵嫣荷又气又怕,正在这时,她看见远处走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不由大喊起来:“公公,我们是储秀宫的秀女,这边有人仗势欺人!”
太监一路小跑过来,让浣衣局的女工散开,“小主,我是这浣衣局的管事,方才发生何事了?”
赵嫣荷指着领头女工的鼻子,对掌事太监说道:“公公,这个女工欺人太甚,不仅将脏水泼入了我们的盆里,还辱骂、威胁我们,你可得好好管教她。”
管事太监转头看向领头女工,神情凝重地问道:“芸娘,小主说的可是事实,你可有欺负新人?”
芸娘敛起方才的嚣张气焰,小鸟依人地靠了过去,细声细气地说道:“公公,我最是温柔,怎么会欺负浣衣局新来的女工呢?再说了,就算是欺负,也是公公授意的啊。”
管事太监将手搭上芸娘的肩头,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对赵嫣荷说道:“小主,芸娘可是我的人,你们最好安分点。”
说罢,管事太监和芸娘一同笑出了声,那笑声好似妖魔鬼怪缠绕在赵嫣荷和覃芷怡的身旁,令二人恶心至极,仿佛掉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再也爬不上岸。
管事太监走后,芸娘更加针对二人,不仅扰乱她们干活,还与旁的女工说一些难听的话羞辱她们,直到掌事宫女回来,才不情愿地放过她们。
掌事宫女见二人连一盆衣物也未浣洗干净,愈发瞧不上她们,罚二人当晚不许吃饭。
旁的女工做完了一天的活计,终于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食物,好生歇息以缓解疲劳。只有覃芷怡和赵嫣荷仍旧在月色下捶打着一盆又一盆的衣物。
看着待洗的衣物堆得如小山一般高,赵嫣荷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道:“这些衣物,我们要洗到何时?我真的不明白,芸娘为何要针对我们,进了浣衣局,大家都是可怜人,为何要相互为难呢?”
“后宫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弱肉强食,我们只有挺过去这道坎,变得强大,才能让旁人再也不得欺负我们。”覃芷怡淡淡说道,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几盆衣物洗完,覃芷怡感觉手掌中心隐隐作痛,轻轻一摸,有凸起的水泡。她对着掌心吹了吹,随即当作从未发生过一般。
;“嫣荷,我来帮你吧。”
“不用,你已经帮我许多,别再拖累你。”赵嫣荷从未有过自卑的心理,直至今晚,她才感受到笨手笨脚的坏处。
覃芷怡却容不得她犹疑,直接从她身旁搬走了几盆衣物,着手开洗。
“芷怡,你可真好。”赵嫣荷心中感动,汇集了千言万语想要表达,却又话到嘴边,不知从何说起。
“日后你可要多帮帮我,你我不计较这一时。”覃芷怡苦中作乐。
赵嫣荷也跟着苦笑了几声。
“哎哟!”覃芷怡突然大叫,“痛!”
赵嫣荷连忙托起覃芷怡的双手,迎着微弱的月光,她看见覃芷怡的手心渗出了滴滴血珠。
“这是怎么了?”赵嫣荷着急地问道。
覃芷怡抽回双手,答道:“无妨,不过是生了水泡,又磨破了,很快便能恢复。”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即便是劳作的漫漫长夜,也总有黎明到来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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