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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绪之其实根本没听见他两人的对话,蓦然听着墨沉霜叫自己,才从水台上移开眼。他看向墨沉霜,笑着“嗯?”了一声。
然而这声代表询问的话墨沉霜没听见,他就看着温绪之薄唇静抿,将这笑容当成了同意和鼓励。
“温先生,”他大声道,“看我的!”
说着竟纵身翻过了桥上的石栏,在一片惊呼声中跃下去。温绪之也吓了一跳,却没来得及拦人,那柔软的袖就已经滑过他的掌心。温绪之俯身望过去,却见墨沉霜已落在近前的一条长舟上,还抬头对他笑了笑。
温先生松了口气,这才直了身。
那舟上有人撑着长蒿,送了墨沉霜到台前。少年利落地撩袍上去,和台上的几人打过招呼,再到另一边拿弓。
人群有人叫出了“墨大少”的名儿,周围立刻一片点头,温绪之留神听了听,竟听的都是怀疑的话。原是因为墨沉霜很少在人前露功夫,往年的亚努节也不会参加。
尤羽乌卡见温先生皱了眉,就凑上去,道:“温先生,不必担心!”他很自豪,“霜哥的功夫是他家专门请了武术先生教的,而且这些年他时常押货,都是单独去,已不用跟着他爹,身手很厉害的!”
温绪之其实也不知道墨沉霜家中如何,押货一词听着新鲜。但此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扶着栏杆的指都收紧了,心不在焉地对尤羽乌卡点点头,就看着墨沉霜。
少年已经站在线后,手中弓看着挺沉,但他看起来很轻松,分开步子,抬臂拉满。
那靶子放在靠近石桥的这边,所以墨沉霜所站的位置正对温绪之。他站得笔直,长腿从袍中伸出来,一身看着都是劲儿。弓弦的弧度非常饱满,箭已蓄势待发,从温绪之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墨沉霜瞄准的是他一样。
他这么想着,墨沉霜就忽然从靶上挪开了眼。然而就是这无比细微的变化,温绪之也察觉到了,他看过去,两人隔空对视了一小会儿。
然后墨沉霜看了回去,长指蓦然松开,那箭带着年轻人的力量冲了出去。
温绪之被这迎面而来的一下惊到了,不自觉地稍微后仰了身。等他转瞬后再定睛一看,周围人已爆出欢呼,而那靶还没停止摇晃。
墨沉霜这一箭正中靶心,还差点穿了过去。
他将弓递给旁人,眼没从温绪之身上挪开。而温先生没有跟着旁人鼓掌叫好,只是这么静静地看过来。
温绪之双肩有点起伏,看着那箭靶还在轻晃。他面上虽不露,却觉得心里有点发慌。
仿佛墨沉霜时才那一箭射中的是他。
这次射箭墨沉霜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红绸要给,彩头也有。那红绸不大,上面还有九黎族的贴布绣样,而彩头则有人捧了到近前,让墨沉霜挑。
少年的眼神从那些银镯耳环项圈上划过去,最终拿了把银梳。他拿着东西,身边的少女都对他露了羞涩,他却没停步,直接乘舟回去。
可他不走寻常路,到了石桥边的时候竟一跃而上,攀着手在石栏外侧站稳了身,还是正对温绪之的位置。这样他整个人就踩着那一点地方,一手抓着栏杆,一松就会掉到溪里去。
温绪之这次是真露了惊色,立刻伸手抓住了他的小臂。然而两人之间隔着到腰肋处的栏杆,墨沉霜不翻进来,温绪之就不敢松手。
“温先生!”墨沉霜像是看不见也听不见周围的人,他就这么半吊着身,问温绪之道:“我厉害吗?”
谁知面前一向温和的人竟连笑也没露,还稍微拧了眉,道:“墨沉霜!”
墨沉霜一愣,因这是温绪之第一次如此叫他的名字,眉眼间冷色一上来仿佛变了个人。他抿嘴,温绪之像是责备,又道:“你先进来!”
“温先生”墨沉霜的兴奋劲儿瞬间下去一半,十分委屈道:“我赢了比赛,彩头给你。”
说着将红绸和银梳一起递过去,邀功似的,可劲儿盯着温绪之。
这倒让温绪之愣了,心道这彩头不是赢给心爱的姑娘的吗?他收又算什么意思。于是他没立刻接,道:“这,这不合适……”又加了力在拉着墨沉霜的手上,重复道:“你先进来!”
“我不。”墨沉霜眨眼,忽然想到了什么的他原地没动,道:“你不收我就不过去。”
温绪之嘶声迟疑,墨沉霜立刻道:“温先生,我坚持不住了。”他说着还真往后仰了仰,又道:“我得了第一,特意给你挑的。”
他就这样停在栏外,身侧的人也都跟看戏似的。温绪之心烦意乱,还觉得侧脸烫得慌。
铃铛声清晰地响,他握住了墨沉霜捏着红绸和银梳的那只手,道:“我收。”
路见
墨沉霜这才笑起来,温绪之紧张不减,侧身让开一点地方,墨沉霜翻栏入内。
温绪之还覆着他的手。
发烫的掌心贴在他的手背上,微濡像是出了汗。墨沉霜将两人的手翻转,把彩头移交到温绪之手里。
尽管惊讶未褪,但温先生到底是好教养,先道了声谢。那红绸和银梳在墨沉霜的掌中被握的时间挺长,带着令温绪之垂眸的温度。
他最终抬头时正见墨沉霜眼神期待,但他没满足这人等待着被夸奖的心思,只道:“时才太危险。”
“掉不下去,”墨沉霜略微低头,有些空落的样子,道,“我有分寸。”
只是这后半句明显弱下去,自己大概也不相信。
“你”温绪之其实还想说什么,但他忽然败在了这少年的自信和得意面前。墨沉霜身上年轻明朗的扑面而来,这种气势温绪之不是没见过,故此知道这也许是转瞬即逝的,这让温绪之觉得说什么也不合适,还有一点点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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