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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间纠结了片刻,最终什么都没说,索性垂眸将手里的小梳子好好看了看。
这梳子是用银和木制,还不到五寸长,非常小巧。梳面上雕了三只神态静仪的鸟,展翅腾飞,口中各叼枝叶。梳子背面有十一朵银花,又吊一小银链,末端悬着喇叭状的银筒。温绪之稍微抬手,就算是周围吵闹,但他还是听见了轻盈的叮当声。
温先生微微咂舌,心道。
倒是和墨沉霜身上的银铃铛很配。
他指尖无意识地划在梳面的刻纹上,却忽地和别人的一触。墨沉霜点了鸟喙处,对他道:“枫木,滇阳寨的图腾。”
温绪之点头,尤羽乌卡的衣上确实也有相似的图案。他道:“很好看。”
墨沉霜道:“就是给你赢的。”
看如何解读,这句话入耳时有点歧义。但温绪之记起墨沉霜给他介绍寨中景,大概因为他是客人,才会给他赢彩头。
他道:“谢谢。”
墨沉霜笑着侧脸,被溪上粼粼波光的光照得半眯眼,再次问:“我厉害吗?”
这问题很有撒娇的味道,问这问题的人也露了撒娇的神情。温绪之笑,道:“厉害。”
这两人站一起,又都带着笑,就算是这笑只给彼此也让身边的一众人不自觉地侧了目。然而他们没察觉,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墨沉霜垂眸,又指了那银梳,问:“戴上吗?”
有位姑娘站在温绪之身侧,她听到了墨沉霜的问题,立刻看向温绪之,目光从那细白的指一路到好看的侧脸,看得双颊都明显地飞了红霞。她似是已能想见这银梳在这温润宁静的人乌发上的样子,当即有点期待,咬着唇看人,不敢挪目,好像要给温绪之戴梳的人是她。
这点儿期待落在了墨沉霜眼中,正巧温绪之还没回答,他就倏地翻手,将那梳子覆在温绪之掌心,大声道:“算了。”
“嗯?”温绪之看他,疑惑这人怎么就改了主意。
“回去再戴,”墨沉霜瞥了一眼在温绪之身侧不知所措的姑娘,“这里人多,别掉了。”
“好。”温绪之本也没这想法,将红绸和银梳一并收入袖中,一边道:“原就是你带我游玩,东西却又归我,实在是便宜了我。”
墨沉霜笑,向前倾身趴在栏杆上,道:“怎么能说是便宜,这是我”谁知说到这儿忽地改了主意,道:“那温先生得记着了,这红绸和彩头都不能转送他人,改日我要求些什么,你得有求必应。”
这彩头本就不是温绪之要的,如此的强买强卖逗笑了他,但还是顺着道:“好,我记着了,”他垂眸整好了袖,“你也记着。”
他转身再次看向那水上台,见已换了新赛,有两位年轻人在比登高。周围人一阵欢呼,温绪之的注意力就放在了那边儿。
没有看到身侧墨沉霜紧盯过来的眼神。
这一日的亚努节确是盛事,墨沉霜还带着温绪之逛了寨中的其他地方,直到傍晚才归。入眼的都是温绪之从前没见过的景和人,他袖中揣着墨沉霜的彩头,游玩一日,觉得很尽兴。
这之后两人关系更近,至少墨沉霜是这么觉得的。他日日都往温绪之家去,还带着伙伴,一起建书房。给书房划的地方挺宽敞,这活儿没两月是完不了的,少年们一般是午饭后过来,忙到傍晚再归,除了墨沉霜以外都不会留下用晚饭。温绪之很感激,总会备着各式的果子和点心,而墨沉霜也不再客气,主屋厨房都自由出入,但也只是他一人如此,其他人都不进屋,就是喝水也得站院儿里。
温绪之的意思是可以进,但墨沉霜站门口,愣是不让。
温绪之隐约觉出了一点少年心性,但并没有过问。
只说四月底的一日,少年们归得挺早,这会儿太阳也落得更晚了些,戌时天还大亮,就是云压得低,看着是要下雨。墨沉霜留下用了晚饭,又和温绪之一起洗了碗。
两人默契十足,一个打水一个洗,再一起擦干。
墨沉霜告辞时温绪之却快速地在屏风前拭了手,道:“稍等,我许会与你一道去趟镇上。”又问:“这会儿商街上的书肆关了吗?”
“应还是开的,”墨沉霜道,“之前我每次回去都见是开的,温先生要去吗?”
“嗯,”温绪之对他笑笑,“去买些纸墨。”
墨沉霜点头,让他不必着急,因此时还不算晚。两人也没提灯笼,就带了把油伞,一起往镇上去,书肆果然还开着,里面除了老板外竟还有个人正在看书,也不抬头,墨沉霜就陪着温绪之把要买的都买齐了。
此时果然已经落雨,虽不大,但被风刮得斜打下来,直往人头脸去。墨沉霜本想打伞送温绪之回家,但温绪之让他趁着雨小赶紧归。
墨沉霜将已经撑开的伞递给温绪之,示意他将另一只手抱着的纸墨遮好。宣纸确实禁不住雨,温绪之接了,两人便在商街上分别。
温绪之往另一边走,不想没几步就听着身后传来骂声。他是冷性子,并没停步,只觉是哪家吵嘴,谁知接下来就是一阵摔砸东西的响,又有人大声斥喝。
是书肆老板的声音。
温绪之去过那家店许多次,那老板回回都很客气,又是守着书籍和文房四宝的人,温绪之还真没想到他能如此当街叫骂。他回身,就见一人被从书肆里推出来,摔在街上,又仔细看了看,认出正式时才窝在书肆角落里看书的那位。
那书肆老板站在门前,还叫着“滚”,又指着地上的人,道:“当真从没见过你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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