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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劲较的毫无来由,温绪之叹了一声,然而墨沉霜似乎更不冷静,呼吸声尽数重重入耳。
“这小子惯在书店里,只看不买。”墨沉霜上前一步,让自己和温绪之之间几乎没有距离,像是质问般道:“温先生今日约是第一次遇见,怎就要为他破费?”
熟悉的铃铛声随着墨沉霜的动作响在耳侧,温绪之的衣裳和伞还在往下滴水,怀里的宣纸一濡就软,他几乎抱不住。但他不慌不忙,调整了姿势,又对墨沉霜道:“他想读书,这是不同的。”他脸上没了笑容,却没有再看墨沉霜,只是垂了眸,指尖轻轻摩挲在那本书的侧边。
“读书是出路,”他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有条出路不容易。”
说着侧身,艰难但快速地从墨沉霜身侧通过。
今日从看见温绪之扶那许姓小子起就生了邪火的墨沉霜看着温先生露了淡漠,浓重得令他心惊。无奈脾气来得快又没守住,他后悔了也没用,只能跟着温绪之转身,道:“温先生。”
温绪之停在柜边,回身时神情缓和。他平静地看着墨沉霜,轻轻“嗯?”了一声。
“我对不起,”墨沉霜在这平静的目光中笨了舌,“我、我不是”
“无事。”温绪之微笑,看起来是真的不在意,还体贴道:“各人自有各人苦难,不能感同身受是平常事。”他将雨伞暂放,对站在墨沉霜身后的许佑安招了招手。
瘦小的少年还紧紧绷着脸,没有看墨沉霜一眼,侧身从书架边钻过去,慢慢地踱到了温绪之身边。温绪之回了身,付了钱给老板,然后将书递给许佑安。
然后他将手中的伞一并交给了许佑安,道:“快些归吧。”
他平日里与墨沉霜道别时,也是这样温和轻声地嘱咐。
墨沉霜站在书架旁,被雨淋湿的衣贴在肩上,冰凉难受。温绪之表现得太平静了,就好像他墨沉霜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说错了话,或者有什么脾气,他都不会动容。许佑安才是和他相似的那个读书人,而不是他墨沉霜。
双拳蓦地攥紧,但他并没有迈进。
“谢谢谢谢。”接过东西的许佑安还低着头,原地踌躇。而温绪之也不催促,拢着宽袖看着他。
“我今日多谢先生!”许佑安提高声音,像是鼓足了勇气,抬头看着温绪之,道:“请教您的尊姓大名?”
“萍水相逢,”温绪之微笑,“不必放在心上。”
他并不愿意将名字告诉许佑安,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墨沉霜却觉得胸口处有什么蓦然一轻。
“天色不早,”温绪之像是没看到许佑安的失望,对他温和道,“还是早些归家去。”
许佑安点点头,又道了声谢,将那本书妥善地贴抱在胸前,撑开伞跑入雨中。走了两步又转身,对温绪之深深鞠了一躬,这才去了。
温绪之目送他离开,走到门边抬头看了看。雨虽已转大,可也不知何时停,这会儿不回就真该晚了。于是他将怀里的纸提了提,打算迈步。
“温先生!”墨沉霜倏地出现在侧,握住了他的手臂,道:“雨大了,再等一等吧。”
温绪之回头看他,还是很平静,也没有挣脱,只道:“这雨看样子要久下,天已晚了,还是回吧。”他又看了眼天色,“你也早些归。”
“那、那我送你,”墨沉霜没有松手,没底气地低了声音,“一人容易滑脚。”
“你也没有伞,”温绪之还是很温和,不过是温和地将墨沉霜推开,道,“路不远,就不必了。”
说着收了手臂,不等墨沉霜再说,独自走入雨中,没有回头。那倾长的青影缓缓去,留不知所措的少年在原地站了许久。
墨沉霜终于到家时天已全暗,雨点力道不减地砸下来,这挨他爹棍子都不哼一声的人竟觉得有些疼。进了宅有仆人在点灯笼,见了他就赶忙抖开了伞,他却不要,自己一个人往里去。
结果才进主院儿就被老爹迎头抓了个正着,墨揖山今日不知在为何事烦心,总之是心情不好,见墨沉霜晚归,火气登时就上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他将墨沉霜截在廊下,话里带怒气,道:“整日在外野,何时才能收心!这春日一过你就得去押货,你别是忘记了!我看你就没个正经心思!”
“没野,”墨沉霜抬手将湿透了的发从额前拨开,言简意赅道,“没忘。”
“你!”被咽了一道的墨揖山作势就举了手,头上的六合帽都歪了。他本要往姨娘房里去,这会儿也顾不上了,逮着墨沉霜就要打,一边道:“怎么和你爹说话呢!没野你倒说干嘛去了!”
“去看读书人了。”墨沉霜忽地回了身,沉着脸把他亲爹都吓了一跳。他道:“没野,和读书人在一块儿。”
“读书人?你如今是张口就来!”墨揖山吹胡子瞪眼,然后照着他就是一下,道:“鹿溪镇就没几个读书人!”
墨沉霜躲开了,道:“有,有一位。”他还真起了和墨揖山分辨的心,道:“是新来镇上的。”
墨揖山见他难得肃色,也迟疑了,问:“从哪儿来的,做什么的?”
“从京都来,”墨沉霜微顿,“不知做什么的。”
他还真的不知,因温先生平日甚少出门,关于过往也未曾透露过半点。就连温绪之如今在做什么,如何糊口,墨沉霜也一概不知。
“又是一问三不知,莫是在扯谎。”墨揖山又拉了脸,问:“那这人叫什么?别也说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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