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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给人讲过道理,说得不是那么条据清晰,但曲嬉桃大概听懂了。她微怔地看着许佑安,点了点头。
“同样的话放在墨揖山身上也没错,”许佑安垂了垂眼,盯着雪道,“他给你买风筝买绢花,这样的关爱,我想他没有作假。但他与官府勾结,骗了镇上众人的事也是真的。买给你的风筝和绢花抵不过他的罪,那么”
他稍微停顿,曲嬉桃立刻睁大了眼,要他说下去。其实她没想到许佑安能如此一字不差地记着她昨日说过的话,还有点儿惊讶。
许佑安莫名耳边有些热,继续道:“那么他的其他所为也并非代表他对你好时不是出自真心。”
“世间事,”曲嬉桃放下脸侧的那只手,问,“皆如此吗?你昨日说的。”
许佑安道:“大多吧。”
曲嬉桃问:“那霜哥呢?”
“霜哥是好人,”许佑安缓缓道,“他不该被墨揖山连累的。”
“是温先生救的他,”曲嬉桃的眼角有一点泛红,“对吗?”
“对。”许佑安摊开掌心搓了几下,道:“因为温先生也是好人。温先生教我,也教尤羽乌卡,但他不收束脩,他才是真正的读书人。他教我莫欺少年穷,让我别认以出身定天命的那个理。”
白薯的皮化了黏腻在他的手心,怎么也弄不干净。许佑安合拢手掌,包裹着这黏腻,想抓把雪。但曲嬉桃先抽了帕子过来,纤指抓了他的手腕,给他擦拭干净了。
姑娘的指尖隔着那软帕贴在他手上,是从未有过的触感。许佑安抬起眼,然而就是这个动作,就已经用掉了他的大部分勇气,他甚至能模糊地觉出自己眼皮的颤抖。就在他面前的曲嬉桃垂着眸,每一根睫毛都能让他看清楚,甚至还有那唇上的纹理。曲嬉桃身上带着白薯的甜味,许佑安闻到了,就觉得已经过了界。
心跳时的剧烈他感受到了,然而他并不敢面对。这个和他天差地别的姑娘一颦一笑全部走马灯似的跑在眼前,让他猛然意识到什么,震惊又酸涩,带着不敢置信,又无比急切。
那帕子最终被曲嬉桃放到了他的掌心,许佑安托着这轻飘的嫩色,曲嬉桃说的话他也忘记了,又或者根本没有听清。直到曲嬉桃起身告辞,他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只有那帕子还在手心,像是为了证明时才心间的悸动。
新年后许佑安又与尤羽乌卡恢复每日到温绪之那儿去读书,有时会在布店中见到曲嬉桃,但一直没能再像那日一般独处。雪就要化了,曲嬉桃的帕子还一直在他那里。
那帕角被小姑娘绣了两朵彩色的花,上面停着只拖着长尾的蝶,这绣样的每一线许佑安都记住了,因早已用指尖描绘过无数次。其实他早就将帕子洗干净并且收在了胸前,他一次次地与曲嬉桃相见,有时还会一起在柜后看书,但每一次他都没能将东西还回去。
他一直道是没机会,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不舍得还回去。他揣着这帕子,就觉得自己离那娇色俏丽的人又近了一些,这不是肖想,也不是龌龊欲望,而是一种被闷在心底的感觉,已经和镇上的嫩芽一起抽了新条。
二月的春风一过,入目少了雪白,阳光铺洒,镇上浅青渐成荫。春时九黎族有祭节,这几日尤羽乌卡都没有来,许佑安自己拎着书袋往镜海边上的小院去。他衣上沾了凉露,远远地听见了水声,就知道湖上的冰都已经化了。
那院里的合欢树已经见了绿色,温绪之正坐在下面,小案都是新擦拭的,墨沉霜已经给抱出了琴。温绪之拨了两下琴弦,在声中偏头和墨沉霜对视了一下,两个人就都笑起来。
墨沉霜手中拿着幅丹青,看得很仔细。这是温绪之昨日的新作,年轻人根本没忘记何栀晴的事,这两个月里迷上了温先生的画。温绪之顺着他,还真画了不少,自然都是玉山镜海,还有合欢树和墨沉霜。墨沉霜将何小姐的石匣收到了书房最角落的地方,用木箱挡着,放时还不让温绪之看,觉得这样温先生就是想找也没地方下手。
墨沉霜将画放一边,凑到温绪之身边,道:“温先生画得好。”
他的手覆握下去,碰到了温绪之的。那琴声乱了音,墨沉霜蹭着随意动了几下,觉得发现了新的乐趣。
他在阳光下笑出声,气息打在温绪之颈窝,隔着高领也让人不住地躲闪。温绪之侧目看了他一会儿,忽地过去吻了下。
墨沉霜捏了他的下巴,道:“一会儿不是要来人吗?温先生掌握好火候。”
“嗯,”温绪之笑,他坐回去,道,“已经够了。”
“这就够了吗?”墨沉霜俯身,铃铛声登时响在空阔的春意里。
“不够,”温绪之从善如流,“那也得等到晚上。”
温先生眼里似乎也融了这时节的暖色,那目光温柔得让墨沉霜受不了。他给人扶正了被他蹭乱了的银梳,捉着那柔软的乌发没有松开。
青色的宽袖拂过手臂,墨沉霜又压了那下面微蜷白皙的指。温绪之由他扣着,在风来时略微耸了下肩。
他其实并不觉得冷,但带着墨沉霜体温的绒衫已经搭了过去。温绪之拢了衫,在那深色下显得更加白皙柔和,他探握过去,在袖下牵了墨沉霜的手。
许佑安站在乡道的弯处,看不清温先生的正脸,却见墨沉霜将外衫脱下裹过去的那一下。墨色的袍在风中摆动,被墨沉霜抬手压了,温绪之得以抚平边沿。然后温先生伸了手过去,也不知那袖下有什么,让墨沉霜凑过去,轻轻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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