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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府里等了两日,偶尔能听见他回府,可一想到他也听说过裴玄朗那惊世骇俗的念头,自己无论怎麽设计偶遇,都像是在……
蓄意勾引。
谢怀珠心里烦乱,也学人借酒消愁,几杯蜜酒下肚,她就有些迷恋这个味道,又甜又柔,只带了一点微微的辛辣。
她忍不住偷偷看他,他的眉眼与丈夫生得一模一样,教她想起那句令人震惊的话,至今心仍怦怦跳。
“兄长并不反对。”
是裴玄朗理解错了意思,还是大伯出于对他与自己的愧疚补偿,当真勉为其难同意?
父母在前,裴玄章从不去看弟妇,却敏锐察觉到那道试探的目光。
他手边放了一面手持铜镜,是父亲新春赠给他的礼物,亲手打磨,不算名贵,他摩挲数番,爱不释手。
铜鉴光洁如水,纤毫毕现,镜中的美人坐立难安,不时会借饮茶用膳的姿势遮挡,悄悄看向持镜的他。
亲族满座,欢声笑语,她自以为没人知道,怯怯偷窥意中人。
裴玄章微含了笑意,将那面铜镜搁置一旁,接受旁支兄弟子侄的敬酒。
有些已经出了五服的亲族虽不能入裴府宴饮,可是每年府里也会在家乡设数桌菜肴,供裴氏族人与乡邻共享。
镇国公难得有这种闲情逸致,见一向淡泊的儿子分外喜爱,连酒也吃得更多,面上更露出几分笑,冲淡了对二儿子与媳妇的担忧。
玄朗最初寻不到踪迹的时候他与夫人说是剜心摧肝也不为过,然而现在他反而不怎麽为这个儿子操心,甚至有些不满夫人这计。
为了哄骗谢氏女,长子回京以後归家次数更多,能分给政事的精力也会变少,为了一个儿子的香火耽搁镇国公府的前途,这是很不划算的。
而所谓利用长子急于摆脱这段纠葛的心里催他成婚生子,妻子催过他几回,他除了最初有些松动意思,近来又不肯吐口,显然是不会为了摆脱谢氏女而随意答应他们夫妻。
他不太懂女人九曲十八弯的心肠,可男人对女人的念想他还说得准。
要是喜欢,第一眼也就看上了,起码不会讨厌,要是不喜欢到长子这种程度,连和这美人睡一觉都靠人三催四请,那妻子也没必要费尽心机把两人往一起凑。
还没到见不上孙子就咽气的年纪,他十分利落地否决了妻子送金玉石榴挂件这种无用又讨嫌的小玩意儿,然而谢怀珠得到的还是送子观音。
徐女官过惯了独身清净的日子,岁钟响起,看了两场烟花就回去歇下,谢怀珠却惴惴不安,她睡不着,也不想睡,自忖穿得厚实,与红麝一道去园中九曲回廊喂鱼散心。
红麝见自家娘子说是出来散心,一会儿要书,一会儿又想起要拿些酒来,甚至奇思妙想,要不要摆张琴……或者棋局。
“娘子要是想将我支开直说就是,好端端的怎麽会这麽喜欢附庸风雅?”
红麝疑惑,总不能是知道日後会有许多高门娘子出入国公府,自己的主子怕被人比下去?
谢怀珠脸热了几分,她是个别扭的女子,虽然爱跟自己郎君说说笑笑,逗弄他欺负他,可那是她父亲为她定下的婚事,她做这些只是有点出格,但要她自己邀约和自己唇齿相接的夫兄,她说不出口。
也怕他。
她想,世子这样喜爱清净的人,说不定饮酒过热,也想寻个清凉的地方吹吹风,她之前没试图投其所好,因此也就不知道他会喜欢什麽。
但一个在月下弹琴学棋,自斟自饮的女子,应该会给他留下些好印象罢。
酒入愁肠,也壮壮胆子。
就算他识破这一点,那她请教一下如何下棋,也不至于没有借口与他搭讪。
他从前不是十分殷切,要他们夫妻上进读书?
宴散之後,裴玄章听侍从说起二少奶奶的去处,寻到这里时,见到的便是一幅美人春睡图。
棋盘上的黑白二子摆放规整,像是她照着棋书重新设的孤局,白子渐成合围,想要请君入瓮,吞并数枚黑子,但黑子却迂回包抄,反而有吃掉白子的趋势。
但负责解棋的棋手喝了一点甜酒,困倦地伏在琴桌上,睡得正香。
乌木色沉,半截藕腕落在案沿,被月光照得霜白一片。
红麝只是去拿琴和琴谱,没想到娘子摆过棋後自己先困得不成,她想给谢怀珠用斗篷罩住头脸,轻轻唤她起身,却没想擡头就瞧见了世子。
她连忙要将谢怀珠唤醒,却被世子示意退到一旁,只得先去望风,挡一挡可能会过来的下人。
但她的娘子又不是真想和世子私会偷情,这算什麽事呢?
谢怀珠被斗篷闷得呼吸不畅,隐约想起来自己还有什麽事情要做,吸入凉风的一刻挣扎睁开了眼睛。
她眨了眨眼睛,一张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下一刻她不能自控的手臂就被一只手擡起,搭到了这人肩头。
“困了便回房去歇,怎麽寻这个地方消遣?”
裴玄章见怀中的人“唰”地一下睁开眼,澄澈明亮,以为她清醒过来,然而轻轻叫了两声韫娘,她竟没有半点反应,呆呆地看着他。
和醉鬼讲道理是不可取的,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将她微微蜷缩的身体用一臂托住环抱,抚毕她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眸,低低道:“那就睡罢,我送你回去,不要吹了风。”
指望她的侍婢将人送回,实在有些不切实际。
“我不要睡觉,郎君,我还要等人呢。”
裴玄章面色微沉,语气却柔和:“韫娘在等谁?”
谢怀珠使出吃奶的力气拍了拍他的肩,要他坐下来,等裴玄章顺从她的意思坐下,才努力皱起眉头看了他几眼,但也没瞧个明白。
这样温柔地唤她韫娘,应当是她的夫君。
她很生裴玄朗的气,平复了几回呼吸,到底还是忍不住别过头去,拉下斗篷遮脸,闷声道:在等大伯,不等你这个负心汉!”
人家生病至多只是发发脾气,他怎麽能生出这种荒唐的念头?
又是酒丶又是琴,还要摆棋局,裴玄章微怔,随即莞尔一笑,稍有些歉疚:“前面脱不开身,是我来晚,辜负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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