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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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2页）

他呆坐在书房里整整一天，连墨都是研不了的，提笔也不知干什麽，最後通通放下，他只能望着窗外的那片湖面发呆，呆着呆着他就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然後看到围廊上走过一个人。

他仔细一看，竟又没看到什麽人。

“侯爷。”谢遥的小厮书棋敲开了书房的门，侯爷的侍从总是沉默的，站在廊下就像是一道影子。

书棋匆匆进来，跪地行礼，仓皇道：“侯爷，大公子请你去前厅。”

“什麽事？”谢阔镇定地问。

书棋眼眶泛红，“寒山大人回来了。”

“他回来了啊。”谢阔心上那些惶恐不安突然就全部散去，“那他怎麽不过来……”

话还没有说完，他看到了书棋蓄在眼里的泪，那一瞬间他皱起了眉头，他意识到了什麽，但他仍然不敢确认，只望着书棋不语。

书棋悲戚道：“寒山大人是被金吾卫擡回来的，浑身都被血浸完了，奴才听金吾卫的人说，他们去的时候寒山大人已经没了气息，就倒在城门外两里地远……”

谢阔听到这话，他撑着面前的书桌，试图站起来但却没有做到。

他看起来面无表情，好像并不为任何消息而情绪波动，是了，这位永川谢氏的家主，自从父死兄亡之後，自从承袭了爵位之後，就再也没有人看到他流过一滴眼泪了。他总是平静的，镇定的，哪怕是刀剑横于颈前，哪怕是火海深渊就在下一刻，他也从来没有什麽特别的情绪。

他的平静成为了他的标签，让人琢磨不透，让人望而生畏，让他愈发孤独和不被理解。他就像是超脱了一切事物之外，什麽都不能让他动情，又或者什麽都不会让他生出狼狈的模样。

“寒山大人身上多处刀剑伤，後背中了弩箭，折了箭羽，箭头还留在体内……”书棋哭着说道。

他们这些侯府里的侍从，总是畏惧谢寒山的，不光因为对方是家主身边唯一的近侍，掌控着无己阁和中庭卫，时不时就拉人入禁室，各种刑罚层出不穷，更因为对方像是一道黑夜中的幽灵，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沉默而危险。

“知道了。”谢阔的声音很低，像是喉咙都哑了一般，他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阻止了书棋继续的诉说，他觉得自己听不得，耳朵里都在鸣叫，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什麽都想不了，迈开的腿都是僵硬的，先是一步一步走出了书房，随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一路小跑，狂奔而去。

“叔父。”谢遥看到了谢阔，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对方这般慌张，连头发都跑乱了。上次见到对方如此失态，还是二十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小孩子，他的母亲捂住了他的眼。

这一次，他眼睁睁看到了谢阔奔到眼前，他唤一声，对方却像是没有听见。

谢阔远远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躺在那里，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

他走近了，蹲下身，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对方，却发现对方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这些伤口那麽多，那麽深，一定会很疼吧？谢阔的手在颤抖，轻微地颤抖，最终还是没能碰到对方。

他深深吸一口气，然後站起身，他没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谢遥上前扶了他一把：“叔父，没事吧？”

谢遥的声音很轻，谢阔没应声，他已然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胸口很闷，很痛，他或许应该有眼泪，但他没有流泪。

很久很久，他才皱起眉头，他意识到在这个世上，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後的人，不在了，永远地不在了。

“呕——”一口血吐了出来。

“叔父！”

“侯爷！”

谢阔脸色惨白地倒了下去，他以为二十年过去了，即便有一天这个人离开他，他也应当是能够承受的，然而真到了这一日，他才发现他是撑不住的。

他比他想象的更加脆弱，他就像一条在岸上垂死挣扎的鱼，他终究会死于离开了水。

当初啊，他是怎麽舍得放手的？他怎麽就把他放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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