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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荼伸手往他眉心一点,将一抹灵力注入进去。叶淮只觉倏地一凉,围在耳边的嘈杂嗡鸣便被尽数驱散,因久睡而沉重的身躯也变得神清气爽。他下意识要去寻江荼的手指。而江荼已经收回手,并不在意分出一抹灵力为他驱散梦魇,将注意力转向窗外。惊雷之后骤雨,雨水豆大,浇灭红灯笼中的烛火,空余几道模糊红影,在雨帘中摇摆飘零。这道雷砸的位置很巧,贴着窗,好像特意要将他们唤醒。静等片刻。雨声中,隐隐有呼喝声来回交响。还有一道脚步声,藏在其他声音中。江荼从床上起身,走到房门前。停下的同时,房门被人敲响。分秒不差。江荼打开门。村长浑浊的眼眸先在屋中环顾一圈,在叶淮身上短暂停留片刻,才转了回来:“打扰郎君休息,实在不好意思。”江荼察觉到了,微微侧身挡在门前,直入主题:“无妨,出什么事了么?”村长点头道:“是出了点状况,但不算什么大事,唉,王瘸子那不争气的妹妹,跑了!王瘸子也是个缺心眼的,一觉睡到现在才发现,眼下全村人都在找呢。”边说,村长边捶胸顿足,长吁短叹不止:“郎君你说说,这新嫁娘,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嫁,浑跑些什么?真是不省心的贱骨头!”眼瞧着村长的话越来越粗鄙,江荼瞟了一眼聚精会神的叶淮,出言打断:“雨天路滑难行,想来那姑娘跑不了多远,我们帮村长一起找找。”村长一愣,这青年看上去疏离冷漠,却没想到实际如此热心主动!旋即道:“哎呦,多谢郎君,多谢郎君!您要是见着她,直接用麻绳绑回来就行,只要不打死,怎么样都成!”说完,他往江荼手里塞了根三指粗的麻绳,走了。江荼目送村长的背影消失,感到麻绳被轻轻拽了一下。回过头,叶淮的表情有些难看。叶淮捏住一段麻绳,眼底隐隐有些波澜,又似乎被强行掩饰过去:“您会用绳子绑她吗?”他问得小心翼翼,江荼没来由地心脏一揪。“绑回来”,“只要不打死”,“怎么样都行”。村长对逃跑女子的态度,不正与叶淮此前所经历的,一模一样么?少年心性最是敏感,叶淮恐怕是从中品出了些许同病相怜的意味。江荼将麻绳收起,并未正面回答,只是道:“走吧。”叶淮愣在原地,手掌一点点掐紧。江荼跨出门槛,侧身:“只有在村民之前找到她,才有资格考虑‘绑不绑’的问题。”他抽身迈步,也不管叶淮还在出神。身后,叶淮的手掌迅速松了,三步并作两步,踩着江荼的衣袍跟了上去。红轿囍嫁(四)走到屋外。雨下得更大,雾气蒸腾,将初升的太阳遮住,整座多福村就像浸泡在水里,稍远一些的道路,就被浓雾翻滚着吞噬。江荼用灵力撑开两朵伞状屏障,一大一小,将自己与叶淮罩好,免遭雨水淋湿。“三月三,宜嫁娶。”伞刚支开,空灵女声再度响起,这回,就像是趴在耳畔撒娇的新妇,距离更加接近。但叶淮意外地没有特别紧张,比昨晚明显要平静许多。他向江荼靠近一步,一双眼睛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在那里。”血红喜轿停在迷雾深处,悬空着,像已等候他们许久。“起轿呀,快起轿。”这回,就连叶淮,也听出了几分催促之意。他看看江荼,等着江荼决断。江荼却本着“玉不雕不成器”,将决定权推回:“你来决定。”叶淮深吸口气,下定决心般开口:“恩公,我想跟上去看看。”江荼满意地勾起唇:“走吧。”喜轿轻晃着为他们引路。耳畔雨声黏腻,似乎有人贴着他们的脚后跟悄悄尾随。啪嗒,啪嗒。目之所及皆是浓雾,似乎走了很远,又好像还在原地踏步。视野被遮蔽,让叶淮很没有安全感。走着走着,他就离江荼越来越近,手也悄悄攥上江荼的衣角。江荼假装没看见,头顶的伞并为一朵更大的,恰好能容下两人。没走多久。喜轿停了下来。“嘻嘻,嘻嘻”或许因融入雨中,女声带着扭曲尾调,似哭又似笑。尾音坠地,迷雾破开。入目,先是写有“多福村”三字的石碑竖在路旁,石碑阴影下,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少女正背对着他们,啜泣声不断。少女哭得投入,并未察觉有人到来。哭着哭着,她突然发觉,身上很久没有淋到雨了。是雨停了吗?不,不对,身边仍有雨丝斜落。少女想到什么,缓缓抬起头,——一朵她不认得的、漂亮鲜艳的花朵,正在她头顶绽放,用花瓣替她挡去风雨。尔后,有人开口:“还想哭么?”少女吓得险些叫出声,一扭头,尖叫又哑在喉咙里。她第一次见到这样俊美的青年,俊美得凌厉而不敛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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