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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广谦觉得自己这几日格外不顺。
先是自己季考时的文章被阅卷先生寻到了错字,将“坤”误写成了“绅”,两个字虽只差了个偏旁,意思却是天差地别,错别字谁没有几个,原也不算太打紧的,扣几分行文分便罢了。只不过最近司业主抓学业不端,态度不正者,他的卷子也不知如何被司业看个正着,并着其他几处错误,直把司业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大骂“狗屁不通”,当场判了个丁等。
他心里不快,一肚子怨气无处可泻,便约了平日里胆大的几个酒肉朋友瞒着家里偷偷去了秦楼楚馆散散心,却不知道是被哪个嘴碎的看到传到了陆尚书的耳朵里。
本就旬考成绩不佳,这下可好,老账新账加在一起,陆尚书直接气得怒发冲冠动了家法,结结实实打了一顿。
第二日陆广谦连床都下不了,只好告假修养。
等伤好了去上学,教院里的狐朋狗友怎么会猜不到他在家挨了打,各个不留情面的好一顿嘲笑。
始作俑者正一派悠闲地坐在旁边的教院里看着陆广谦被同窗嘲笑。谢行止正襟危坐,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光打在他身后,将他的脸映得清晰深刻,像是一副极细致的水墨画,形韵皆有,风华绝代,偷看他的同窗不由得脸红耳热。
陆广谦估计想不到那日在包厢里大放厥词时,被谢行止路过的好友全听了进去,回了包厢便向谢行止学了个惟妙惟肖。
从小到大这样的酸话谢行止听的多了,一个一个都要亲自追究,那就不要干别的了,惯常遇到这种事儿他一笑便过,偏他这次不想轻易就这么算了,便借着季考顺手推舟略微给陆广谦使了些绊子。
谢行止冷哼一声,心道尚且自顾不暇的东西,还敢大言不惭说要帮衬别人。
因着陆广谦自身难保,最近也没时间骚扰裴璟,倒是给方启瑞钻了空子。
自从那日见到裴璟后,他便四处打听学院里有没有这个人。方启瑞见裴璟穿着讲究,不似普通人家的子弟,便猜想应也是荫监,于是便向各年级认识的几个朋友打听,却在描述裴璟特征时却犯了难,姓甚名谁哪个年纪方启瑞是一概不知,最后想了半晌说:“面相十分精致,很是秀气。”
几个好友听完,面面相觑,无语道:“这样的人若是有,在国子监内应是知道人也不少,长相清秀的那几个,我们都大约也见过,没道理启瑞兄不认识。”
因着裴璟家世不显、学习也不是顶好,又不好交友,国子监里知道他的人属实不多,所以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也没有线索。
总算是有一天,和裴璟同在崇志堂的马彰然一拍脑袋:“好像我就在我隔壁教院有个小美人,和魏勉关系不错,名叫裴璟,平日里不多言多语,很是安静,故而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没想起来。”
于是方启瑞便趁着自己下午没课,掐着裴璟快下课的点来一探究竟。
“喏,就是他,坐在后面穿墨蓝色袍子的那个。”马彰然借着出恭的由头和方启瑞出来碰面,俩人站在桥上给方启瑞指人。方启瑞循着马彰然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自己找了多日的人,现下正规规矩矩的听着先生讲课,边听边伏在书案上专心记着什么。
“正是他。”方启瑞缓缓摸着下巴。
“若不是因着启瑞师兄要找他,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么漂亮的一个小美人。”马彰然笑问“看着是个安静老实的,怎么招惹我们方公子了。”
“多谢彰然师弟帮忙,改日请你去喝酒去。”方启瑞并不正面回答,背着手站在桥上,天近黄昏,他的神色晦暗不明,让人猜不透情绪。
马彰然见状并不多问,只觉得方启瑞有些阴晴不定,便同方启瑞告别赶忙回了自己的教院。
方启瑞是骠骑大将军的老来子,从小到大娇惯宠溺,因而养的性子很是说一不二。在国子监内也是颇能惹事的主儿,是绳愆厅的常客,因着父亲显赫,监丞本就不敢拿他怎样,又兼着自小习武,对着那些打手板之类的小打小闹的惩戒并不放在心上,最是让监丞头疼。
待下课,裴璟背着书匣走到教院门口时有人挡住了他的路,来人很高,裴璟入目先看到一身质地精良的绛紫色绸缎袄子,顺着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裴璟心里一抖,心想这祖宗怎么这样大的火气,竟找到了这里。
“还记得我是谁吗,裴璟?”方启瑞长得凶,语气也森然。
裴璟见这人语气不善,面露凶光,像极了饥肠辘辘正待捕食的野狗,吓得脑子宕机一团浆糊,眼圈有些泛红像是要掉泪,机械性地回答:“记得,是那日下学后在路上碰到你了。”
方启瑞见他一副吓破了胆子的鹌鹑样,嗤笑道:“这会子知道怕了,当日问你姓名怎么不答,让我好找。”
裴璟不知如何作答,索性继续装鹌鹑。
下学的教院越来越多,方启瑞在人家门口堵人,好奇打探的目光越来越多汇聚到这边,方启瑞不耐烦,便喊着裴璟跟他去教院后面偏僻的地方聊。
裴璟见已经被人找到这里了,明白自己的老底已被摸了个分明,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遂放弃抵抗,乖巧的跟在方启瑞屁股后头去了。
一旁的魏勉见到这个情况慌了神,方启瑞恶名在外他是知道的,生怕裴璟被人欺负,慌乱中只能想到去找崇志堂堂主求助,便急匆匆的冲着去了堂主办公的敬一亭。
待上气不接下气的向刘堂主说完始末,刘老头儿便皱起眉头发起了愁,他不想管,也管不了。方启瑞之所以在国子监内横行霸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骠骑大将军极为护犊子,他只是崇志堂的堂主,是怎么都管不到诚心堂的人的,又加上裴璟也只是个六品官员之子,真被打了也翻不出多大浪花来。
“这不是你也不确定打没打起来吗,若是真有这事自有监丞处理。”刘堂主淫浸官场多年,很懂得推脱之道。
“那怎么办啊老师,你一向知道的,裴璟就是个乖巧听话的主,他断不会去惹事的。”魏勉着急道。
谢行止正从祭酒院里出来,撞见了这一幕,听到熟悉的名字心念一动,话便脫出口来:“不如我陪师弟同去一趟吧,真有什么龃龉,启瑞我一向是能劝住的。”
“好好好,行止啊,便麻烦你去看一眼罢。我这里有事,实在是走不开。”刘堂主正愁魏勉在此处赖着不走,忙不迭地接上话。
“谢…谢谢公子。”魏勉感激的看向自己的偶像,因着激动断句都不利索。
“便请魏师弟带路了。”谢行止道。
魏勉小鸡啄米样地点头,忙走到前面给谢行止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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