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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薄雾如绡纱漫卷,寒江之上乌篷船随波起伏。谢明微白衣胜雪斜倚船头,指尖银链缠着青玉酒壶,琥珀色的酒液映出江怀砚冷峻的眉眼。刀锋破空声起,第七盏河灯应声而碎,莲花灯芯坠入江面时,惊起三丈外芦苇丛中的夜枭。
"好刀法。"谢明微轻笑,腕间银链忽绷如弓弦。雾霭深处传来机栝轻响,十二枚淬毒袖箭穿透薄雾,箭簇寒光映亮他眼尾朱砂痣——那是三日前沾染的仇人血。
江怀砚足尖轻点桅杆,玄色衣袍在月下展开如鹰隼羽翼。"断水"刀背拍击江面,激起的浪花凝成冰晶,与破空毒针相撞时迸出幽蓝火花。刺客乌兰琪的冰刃刺穿船篷的刹那,谢明微竹筷轻挑,夹住她耳畔摇摇欲坠的珍珠坠。
"上月十五,醉仙楼天字三号房。"谢明微将珍珠浸入酒盏,琉璃珠在琼浆中显出"玄"字暗纹,"姑娘换了三壶碧螺春,却始终没等到接头人吧?"
乌兰琪瞳孔骤缩,冰刃回旋削向谢明微咽喉。刀光却比她更快——江怀砚的刀鞘横拍其腕骨,碎裂声伴着冰刃坠地的脆响,船板下突然传来凿木之声。
"巽位三尺。"谢明微漫声吟道,酒盏脱手掷向东南方。江怀砚刀鞘点地,乌篷船猛然倾斜,暗藏船底的刺客被掀翻入江。寒芒乍现,七枚透骨钉自谢明微袖中激射,将欲逃的水鬼钉在礁石上。
血雾弥漫间,乌兰琪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纹着的双头蛇图腾在月光下泛青。"三皇子要我问谢公子,"她嘴角溢出血沫,"当年谢老将军中的七日离魂散,可还留着药渣?"
谢明微抚弄银链的手微滞,这个细微动作让乌兰琪眼中迸出癫狂喜色。她染血的指尖正要扣动腰间机关,忽觉喉间一凉——江怀砚的刀尖不知何时已抵在她颈动脉,刀锋凝着的冰霜正缓缓爬上她下颌。
"第七个。"谢明微忽然叹息,白玉般的手指拂过船栏。江怀砚刀势陡转,刀背拍碎第七块船板,暗格中滚出的火药硝石坠入江心,遇水炸开的浪涛将三艘逼近的敌船掀翻。
乌兰琪借机暴退,足尖点着浮尸欲逃。谢明微广袖翻卷,银链缠住她脚踝猛地拽回。乌篷船在剧烈晃动中裂成两半,江怀砚的刀鞘却早抵在龙骨暗桩处,断裂的船体竟诡异地维持平衡。
"寒江十三式的"雪拥蓝关",使得不错。"谢明微指尖银针没入乌兰琪曲池穴,看着女子右手不受控地摆出起手式,"可惜你师父没教全——这招本当留七分余力。"
江怀砚的刀在此时劈落。刀风卷起丈高水幕,水中竟凝出十三道冰刃,随着他手腕翻转结成剑阵。乌兰琪嘶吼着挥掌迎击,掌心却突然爆出血花——谢明微早在她经脉埋入的银针随内力逆行,此刻正从指间破体而出!
"你的刀慢了半分。"谢明微忽然贴近江怀砚耳畔,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他染血袖口。血腥气中混着冷梅香,那是他独门暗器的味道,"见到故人绝学,想起那个为你挡箭的师妹了?"
江怀砚反手斩断缆绳,刀风掀起惊涛骇浪。最后一名刺客被浪涛拍向礁石,脊椎断裂声清晰可闻。月光穿透破碎的船帆,映亮他衣襟残破处——玄色锦缎下隐约可见云纹,与谢明微腰间玉佩的裂痕如出一辙。
"十年前,漠北。"谢明微把玩着从乌兰琪间取下的骨簪,尖端淬着孔雀蓝剧毒,"你师父就是死在这招"冰河倒卷"下,当时他怀里还揣着半块兵符。"
江怀砚归刀入鞘,刀柄云纹沾着血珠,在月光下似流动的星河。他转身时,谢明微瞥见他后颈旧伤崩裂——那道箭伤的位置,正对应寒江十三式最致命的破绽。
残船顺流而下,江面浮尸随波起伏。谢明微忽然将骨簪掷入江心,簪身裂开处飘出张硝制人皮,正是边关布防图。"三皇子以为买通玄鹰卫就能截获情报?"他轻笑,指尖银针刺破人皮,露出内层暗绣的狼图腾,"却不知这图上的墨渍遇水显形,他安插在军中的暗桩...早已是死棋。"
江怀砚的刀鞘突然插入水中,挑起条七寸长的赤链蛇。蛇牙堪堪擦过谢明微手腕时,被他两指捏住七寸。"苗疆的赤练蛊。"谢明微端详蛇瞳中的金线,"看来那位圣女娘娘,也趟了这浑水。"
雾霭深处忽有笛声呜咽,江面泛起诡异波纹。谢明微的白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忽然握住江怀砚执刀的手,带起刀锋划破自己掌心。血珠坠入江面的刹那,数十条赤链蛇翻着肚皮浮上水面。
"你的血..."江怀砚次开口,声音似金石相击。
"十年前就该毒的人,自然有些保命手段。"谢明微笑着舔去掌心血迹,眼尾朱砂痣艳如滴血。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旧伤在月光下宛如鬼眼——那伤疤形状,竟与江怀砚刀柄凹槽完全契合。
笛声骤急,江底突然升起十二具青铜棺。棺盖震开的瞬间,江怀砚的刀已出鞘。刀光如银龙翻卷,斩断最先扑来的尸傀脖颈时,谢明微的银针正刺入第二具尸傀的眉心。
"坎位三步,震位七尺。"谢明微且战且退,语快如骤雨。每当江怀砚刀势将尽,总有一枚银针补上缺口。尸傀关节处的金蚕丝被血染透,渐渐显露出操控轨迹。
最后一具尸傀爆裂时,江心突然升起赤色烟花。谢明微抚掌大笑:"好个一石二鸟!三皇子怕是不知,他重金请来的湘西赶尸人,早被我换了控尸的骨铃。"
江怀砚收刀伫立,刀尖血珠坠入江心,荡开的涟漪中竟映出谢明微八岁时的面容。那时他还是将军府的小公子,抱着浑身是血的侍卫长跪在暴雨中——而那个侍卫的佩刀,此刻正系在江怀砚腰间。
"该收网了。"谢明微忽然将玉佩掷向空中。江怀砚的刀鞘凌空击碎玉佩,飞溅的玉屑中竟藏着枚青铜钥匙,正落入下游漂来的檀木匣中。匣面浮雕刻着双凰逐日图,与青铜殿血渍所化的图腾分毫不差。
东方既白,残船靠岸处,芦苇荡中惊起十三只信鸽。每只鸽足都系着染血的密函,盖着谢明微独门的朱砂印——那印纹细看竟是江怀砚刀柄云纹的变体。江风卷着晨雾掠过,谢明微指尖抚过江怀砚刀鞘裂痕,那里嵌着的半片玉佩,正与他颈间红绳系着的残玉严丝合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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