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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岩河在幽暗地窟中翻涌如赤龙,谢明微玄色蟒袍的下摆扫过焦黑岩壁,金线绣的朱雀翎羽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三丈外石笋投下的阴影里,哑女塔娜的盲杖正轻叩岩壁,青铜铃铛的震颤声混着机关转动的闷响——那是十二年前突阙王庭密道里特有的动静。
"喀嗒。"
链锤破空声裹着热浪袭来时,谢明微的袖中银丝已缠住江怀砚腰封。三根淬毒铁链擦着玄衣刀客的脊背掠过,在岩壁上刮出三道焦痕。
"青崖山的账该清了。"谢明微指尖银丝骤紧,将人拽离岩浆喷溅的范围。
江怀砚的刀锋在空中划出冰蓝弧光,淬雪刃斩断铁链的脆响里混着声冷笑。三年前青崖山断龙石前的场景在熔岩映照下重叠:彼时谢明微也是这般用银丝缠着他手腕,笑说"江兄这一刀若偏半寸,你我都要葬身于此"。
"第七环。"谢明微忽然振袖,银丝绞住链锤核心铁环。
刺客巴特尔赤红双目几乎瞪裂,脖颈青筋暴起欲扯动兵器,却见江怀砚的刀尖已刺入链锤锻纹。淬雪刃沿着十三道螺旋纹路游走,刀刃与精铁摩擦迸出蓝紫火星,在昏暗地窟中绽开朵朵妖莲。
"叮!"
当第七道锻纹断裂时,链锤轰然炸裂。飞溅的碎铁片如暴雨倾泻,却在触及谢明微衣袍前被银丝织成的网尽数兜住。碎铁撞击银网的叮咚声里,谢明微抚过岩壁新刻的谢氏族徽,指尖沾着硫磺粉末轻嗅:"三皇子竟舍得用西域火麟矿铸这废铁。"
地窟突然震颤,十二尊青铜人俑破土而出。塔娜的盲杖在此刻碎裂,半幅染血的羊皮卷从杖身滚落——那是谢明微八岁坠崖时被山石勾下的衣角残片。
"萧砚!"巴特尔突然用突阙语嘶吼,撕开的衣襟露出狼头刺青,"当年你屠尽赤狼部时,可想过..."
淬雪刃贯穿咽喉的瞬间,江怀砚的刀柄玉珏闪过血光。谢明微广袖翻卷收起银丝网,碎铁片叮叮当当落进岩浆,映出他眼底流转的鎏金色——那是突阙王族特有的瞳色。
"赤狼部勾结东夷截杀商队七十三次。"谢明微踩着滚烫岩壁走近,蟒袍朱雀纹在热浪中翻飞如活物,"本汗清理门户,需要理由么?"
熔岩河对岸的青铜机关门缓缓开启,十二尊人俑手中长戈突然调转方向。江怀砚的刀锋横在谢明微喉前半寸,冷眼看着戈尖在地面划出突阙文字——"叛徒当诛"。
"十年前你送我出玉门关,就为今日?"江怀砚的刀背映出谢明微颈侧朱雀纹。
谢明微轻笑,指尖抚过刀身冰纹:"那年冬夜你背着十三支毒箭闯进王帐,可是口口声声要取本汗级。"他忽然握住刀刃猛然后仰,锋刃在锁骨割出血线,"就像这样。"
地窟顶端的钟乳石轰然坠落,江怀砚揽住他腰身急退七步。碎石砸进岩浆溅起丈许火浪,映出岩壁上密密麻麻的突阙铭文——全是各部族对萧砚可汗的诅咒。
"其其格还活着。"谢明微突然贴着江怀砚耳畔低语,感觉到揽在腰间的手臂骤然紧绷,"三年前沙漠里那个给你喂水的姑娘,左肩可有月牙疤?"
淬雪刃劈开坠石的爆响吞没了回答。当第七块钟乳石砸中青铜人俑时,整座地窟开始倾斜。塔娜突然出嘶哑的嗬嗬声,残破的羊皮卷飘向机关门缝隙,露出背面暗绣的突阙王印。
"原来在这里。"谢明微挣脱怀抱冲向机关门,蟒袍后心空门大露。
江怀砚的刀锋比岩浆更灼热。破军斩劈开三尊青铜人俑的刹那,他看见谢明微唇角得逞的笑纹——就像十年前那个雪夜,少年可汗故意露出后背破绽,诱他斩断王帐金钩引雪崩时一样。
青铜门内冲天而起的火光中,十二架连弩机括同时转动。谢明微立在弩阵中央,玄色蟒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手中羊皮卷正燃起幽蓝火焰。
"赤狼部的狼毒,混合东夷海蛇胆。"他嗅着火焰腾起的青烟,"三皇子倒是舍得下本钱。"
江怀砚的刀气凝成冰墙挡住毒烟,刀尖点地划出三尺深沟:"你早知道塔娜是赤狼遗孤。"
"从她假扮哑女混进商队那刻起。"谢明微弹指将火团射向弩机齿轮,朱雀纹袖口翻卷如展翅,"那根盲杖用的胡杨木,产自赤狼部圣树。"
燃烧的羊皮卷引燃机关油槽,火龙顺着青铜锁链窜向地窟顶端。十二尊人俑在火海中挥戈起舞,动作竟与突阙祭神仪式完全一致。谢明微在烈焰中朗声大笑,腕间银丝缠住江怀砚刀柄:"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焚天阵!"
淬雪刃劈开火龙的瞬间,江怀砚看见谢明微后颈的朱雀刺青在光。那不是反光,是皮肉下真正透出的金红色——突阙王族秘传的朱雀焚心术,以心血为引操控火器。
"你用了禁术。"江怀砚的刀锋割断银丝,却现丝线早已缠住自己经脉。
谢明微咳着血笑倒在机关柱旁,手中攥着半枚青铜虎符:"不用朱雀血...如何打开...咳咳...你江家祖坟里的机关匣..."
火龙在此刻吞没整个地窟,江怀砚抱起昏迷的人冲向出口时,听见身后传来古老的突阙歌谣。那是赤狼部覆灭那夜,少年可汗萧砚站在尸山血海中哼唱的安魂曲。
地面上的月光冷如刀锋。谢明微在江怀砚怀中睁开眼时,锁骨伤口渗出的血已凝成冰碴。
"虎符缺了半枚。"他摸索着去抓对方刀柄玉珏,"在你父亲..."
"闭嘴。"江怀砚扯下衣摆堵住他伤口,却现血里混着金粉——朱雀焚心术的反噬开始了。
百里外的沙丘突然升起狼烟,十二匹青铜骆驼破土而出。谢明微低笑着咳出血沫:"其其格带着驼队...咳咳...等在死亡海...三皇子的头颅..."他染血的手指在沙地画出突阙地形图,"换你江家灭门案的真相..."
江怀砚的刀鞘重重砸进沙地。地图上标记的红点,正是十年前他亲手埋葬父亲的乱葬岗。月光照在谢明微惨白的脸上,那抹惯常的戏谑笑意里,竟藏着一丝罕见的愧色。
"萧砚。"江怀砚突然用突阙语唤他旧名,"你究竟算计了多少人?"
夜风卷起沙粒遮住残月,谢明微指尖的金粉在沙地勾出半幅星图。当第七粒金粉落入北斗天枢位时,远处的青铜骆驼出惊天怒吼。沙海之下,沉睡百年的突阙皇陵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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