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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柏抱着马桶把晚上吃的火锅都吐了个干净,胃部又隐隐作痛,察觉到严逐冲进厕所给他拍背,摇摇晃晃地笑道:
“你回来了。”
“怎么喝这么多酒!”严逐心里不悦,他一直小心呵护着金柏的身体,之前也和人说好了不能酗酒,如果嘴馋可以报备,却没想到金柏居然喝成这个样子。
“朋友嘛,不好推辞的。”金柏摆摆手,摇摇晃晃地躺回床上。
“又是那群混混吗?”严逐想起那些同金柏称兄道弟的家伙,不满道,“不是说了不要再和那帮人联系了吗?”
并非他有偏见,这群三教九流的朋友在新时代只能是社会危险分子,不务正业,行侠仗义,可法制社会又怎么轮得到他们出头,金柏跟在那群人身边不会有好处。
“知道啦,这次有原因的。”
金柏挂在严逐身上,软声软气地讨饶,自从大哥和大嫂离婚后,帮派也有些散漫了,有的兄弟找到了正经营生,金盆洗手,有的人选择跟着大嫂,联系也渐渐淡了,但不论是退出还是离婚,终究还在一个城市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金柏没再主动和他们联系,但前两天大嫂给他打了个电话,只说有个工作介绍给他,想联系着一起吃顿饭。
内容还是和直播有关,除了咖啡店,金柏最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游戏直播,自从他露脸后粉丝涨了一批,可一人单枪匹马地运营账号,每天固定时间直播两三个小时,商务合作也只是不温不火地接了两个小品牌,不懂报价沟通之类的细节,终归只能算个副业,之前有心想组织的团队也解散了。
大嫂话里话外意图明显,只说现在帮里的兄弟们都慢慢找到正经营生,找不到的也离开了首都,现在她离了婚,等孩子上了大学她也想回老家,众人都有了归宿,只有金柏叫人挂念。
“那个咖啡店也不是你的吧,我去过几次,人虽然多,但翻台率实在太低了,学生们往那一坐坐一天,就收个饮料钱,租金又不便宜,好几次想和你提,但看你也没有为那个店上过心,想必是你那个男朋友投资的,但关系哪是长久的呢……”说到这里,女人稍微停了停,约莫是想到了自己失败的婚姻,也曾是轰轰烈烈的爱情,携手背井离乡闯荡首都,如今却是一滩烂泥的下场,末了,她感叹道:
“手里要有点自己的东西才行啊。”
金柏拿着电话,没有回答,只是听着对面慢慢地把这些道理讲完,然后说道:
“谢谢姐,我会去的。”
挂电话后,金柏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眼前的大屏电视是严逐换的,因为他爱打游戏,严逐专门换了整套的媒体设备,从主机到游戏手柄,甚至为他图新鲜还买了VR眼镜,金柏没问过这一套花了多少钱,只是某天回家忽然看到客厅焕然一新,严逐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一整套设备的更换在他这里仿佛只是电视柜旁换了一盆草,最多就是摁着金柏一步步教他操作,怎样穿戴连接设备,选择游戏,要让这套新鲜玩意发挥它应有的价值。一开始确实热血了两天,但他最常玩的游戏只能在电脑上,每天又要直播很久,这套游戏设备也就闲置了。
即便如此,严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金柏随意乱放的游戏卡碟和vr眼镜收了起来。
那天下午金柏一个一个地查询了那套游戏媒体设备的价格,然后把不常用的卡碟设备挂上二手网站,再绕着屋子挨个看严逐添置的那些物件,每一个数字都大得吓人,他没想到自己身上一条普普通通的牛仔裤都够他从前两个月的生活费。
金柏忽然有些羞愧,他吃穿用度都是严逐的,这些可以称得上是奢华的享受,光靠自己每月入账的三瓜俩枣怎么能够。
于是穿着这样昂贵的牛仔裤,在酒桌上反而不再像从前那样硬气,之前有人冒犯他敢直接掀桌,可意识到自己只有脚上这一双鞋的时候,却反而惧怕起同样穿鞋的人,好在酒桌上大哥大嫂都在,两人居然难得为了他同时出现,合作谈的也顺利,只是喝酒少不了,对面是个山东人,脾气豪爽,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咱喝好了什么都好说!”
金柏看重这次工作机会,于是也一杯杯下肚,最后的记忆就是被那个山东胖子重重地拍了两下肩膀,笑着说让下周去公司再聊聊合同。
严逐把人从身上拉下来,表情依然严肃,想再说两句,却被金柏醉醺醺地打断了:
“我不要了,”金柏一下又一下拍着严逐的胸口,像是要把人推开,“我不要了,别给我。”
下午查出的账单还在他脑子里盘旋,此时严逐又摁着他要喂些什么东西,金柏生怕是什么昂贵的补品,连连推拒。
严逐制住胡乱摆动的手,把温水递到金柏嘴边:“喝水,慢点喝,”一连送了小半杯下肚,严逐才放开金柏,问道:“你们今天做什么了,为什么会喝酒?”
金柏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口齿不清地说:“但是他们说我,我,我要长久些,但是我说,不行!”金柏晃晃被严逐捏着的手,接着又指指自己的眼睛,“我说我不能太长时间,医生说的。”
“他们让你干什么?”
“然后他说这个好,这个可以做别的那种,那种,”金柏的思绪显然已经混乱了,语序颠倒,不知所云,只是晕乎乎地把想说的都说出来,表情也更为生动,皱起脸来,“可是我不想做……”
“做什么,他们让你做什么啊?”严逐心揪起来,尤其金柏指着右眼瘪起嘴来,更叫人担心,他怕金柏被那些狐朋狗友骗走,好不容易出一次门,就这样醉醺醺地回来,以后还不知会怎么样。
金柏已经没办法回话了,只重复着不想就要睡过去,严逐又问了两句,却见人趴在怀里睡着了,短发遮不住眉眼,同样被漂成浅色的眉头还不满意地皱着,严逐轻轻用拇指摁压抚平,心中忧虑始终放心不下。
待得次日中午,金柏才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发呆,昨晚喝醉断片后的事情已经全不记得,却没想到严逐听到他醒了,神色严肃地闯进来,直接开口问道:
“你昨天一起吃饭的那些人,他们让你做什么?”
金柏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严逐只好又细细说道:
“他们让你做什么长的,你说医生不让你太长时间。”
昨夜的记忆稍微回笼,金柏看严逐如临大敌的样子,解释道:“他们让我直播,昨天是去聊签约了,但我眼睛不是不行嘛,所以我说一天最多播三个小时,他们同意了的。”
严逐却没那么好糊弄过去,这种网红公司对直播时长都是有要求的,达不到要求,只靠底薪的话工资少得可怜,打赏之类的额外收入更是要和公司分账,金柏原本只是因为好玩才直播打游戏,如果签了公司只会更不自由。
“为什么要签约?”
“就是想签着玩玩。”金柏强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他没办法告诉严逐自己的真实目的,那一笔笔账单像是他欠下的债,彰显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多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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