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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我的讥讽,他没有恼怒,而是平静地回了我一句层禄语后,挂断了电话。
那时候我完全就是个层禄语小白,根本不知道他是骂我还是夸我,而等我能熟练掌握这门异族语言后,那句话早已在记忆中支离破碎,再也拼凑不出原来的样子。
这次来棚葛,我本想找个机会问清楚的,谁想一拖再拖,拖到他竟然止语了。
摩川听到我的问题,眉梢微动,抬眸看向我,但没有要拿手机作答的意思。
“我们再比一局,我赢了你告诉我,我输了……捐二十万。”我抓了一把棋子放在棋盘上,继续以利诱之,这次摩川却没有再上勾。
他直接站起身,不想再跟我玩这弱智游戏。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他,“哗啦啦”,我们之间的棋盘、棋子骤然翻倒,摔到地上,一时狼藉一片。
“摩川!”我沉下脸,五指收紧,整条手臂都因过于用力而颤抖。
他垂眸睨着我,依稀间,仿佛与莲台上那座金色的鹿神像重合了。他睥睨着我,就如鹿神睥睨着众生,无悲无喜,冷漠无匹。
手臂一点点抽离,最后一角袖子滑过我的指尖,我徒劳抓握着,却再也没能碰触到他。
摩川弯腰拾起地上的手机,寂静的殿宇响起敲打电子键盘的声音,片刻后,他将手机还给我。
“忘了。你回去吧。”他简单粗暴地用两个字将我打发,然后请我离开。
五指紧握成拳,我瞪着他,一掌重重拍在几上,带着几分恼怒拂袖而去。
第二天,我是晚上的飞机,但棚葛离机场还要两个小时路程,为防路上有变,我吃过午饭就启程了。
将行李放到车上,严初文一脚油门,没两分钟又停了下来。
我见他停在前往鹿王庙的长阶下,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停这干嘛?还有人啊?”
“好歹相识一场,走了不用去打个招呼吗?”严初文指了指上头。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长阶尽头若隐若现的庄严庙宇。一咬牙,还是拉开车门下了车。
“你等我十分钟,我打个招呼马上回来!”
三步并作两步,上千节的台阶,我没几分钟就跑到了。而非常巧合的是,我快跑到山顶时,摩川竟然正好也从大门里出来。
我们在看到对方的第一时间就各自停下,没有再往前走。
“我要走了。”我停在几米外的台阶上,仰头注视他,想说的有很多,辗转于齿间,吐出来的却只有这四个字。
我来时,他就像一名不染凡尘的神祇,圣洁端庄;我走时,他仍然像这世间所有神灵一样,不言不语,无欲无求。
我的到来……没有改变任何东西。
“……就这样吧,再见了。”我没有再靠近,与他告别后,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他往前走了两步,朝我伸出手,将什么东西递了过来。
我定睛一看,是几张对折的百元大钞。我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要还我医院那天的钱。
盯着那几张红票子,我既觉得合理又觉得有些荒唐,喃喃道:“你他妈竟然还记得要还我钱……”
我往上又走了几步,伸出手,捏住那叠钞票,笑了:“咱俩之间,就是要干干净净,谁也不欠谁是吗?”
他保持缄默,缓缓松开了手。而在他松手的一刹那,不甘到达顶点,我几步上前,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前,发狠似的一把抱住了他。
这是个单方面的拥抱,也是个诀别的拥抱。
“我这次走了,大概率不会再来了,你好好当你的频伽吧。”
能感觉到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推开我,但不知为何临了还是隐忍下来,任我冒犯。
鼻尖蹭过他的耳廓,我慢慢退开,强迫自己不再看他,疾步往山下而去。
行到半山腰,迎面走来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量极高,穿着层禄服饰,身后背着个背包,长发深肤,五官深邃,长得……很像摩川。
我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我,但我们各自都没停下脚步,就这么错身而过。
原来是出门等外甥。对嘛,这样才合理。
回到车上,严初文发动车子,沿着导航一路前行,开出棚葛时,突然来了句:“该说的都说了吧?”
我调低座椅靠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闻言笑道:“人止语呢,我跟他能有什么好说?”
“你说呀。”他道,“大老远跑一趟,不要留遗憾才好。”
我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不过严初文这人和他爸一样,是个学术狂,有时候本来就是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的。
“也不能说没有遗憾吧……”我闭上眼,隔着玻璃感受阳光照射在身上的阵阵暖意,声音逐渐转低,“但人生嘛,总要有些遗憾的。”
江雪寒出家后,我一直想不通她为什么能这么绝情,明明背叛她的是柏齐峰,她却要和所有人恩断义绝。
因为这份疑问,我翻遍经书典籍,最终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经书上说,修佛是要难舍能舍,难忍能忍,难行能行……做到这三样,才能跳出三界,证得大乘菩萨道。
能舍难以舍去的东西,能忍难以忍受的事物,能做难以做成的事情。
我本以为,这样非人的条件,能完成的人很少,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然做到了。
看来,我这方面也得了江雪寒的遗传,颇具慧根。
回南雀
Typella钻石:俗称全美钻石,简单点讲就是完美无瑕,没有多余杂质的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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