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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了几天,豆花客栈就步入了正规,且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号:豆花客栈。虽然也是主打骡马店的生意,但也有了上档次的客房,关键是,豆花客栈的价格亲民,有钱的住高档的客房,没钱的住大通铺,不论有钱没钱,来了豆花客栈,老板都是一视同仁,都有回家的感觉。如果这回实在没钱住店了,或者店钱不够了,先住下来,下回来了补上。所以豆花客栈住的大都是一些回头客,老顾客介绍新顾客,新顾客又变成了老顾客,客栈的生意良性循环,一天好过一天。
因为有豆花客栈的影响,悦来客栈的生意那叫个一落千丈,以前客人爆满的现象再也没有出现,有的老顾客也都转到了豆花客栈。
贺老板心里着急,但也无能为力。豆花客栈有马营长这片大阴凉罩着,他是蚂蚁撼大树——力量不够。这个婆姨,凭借着有几分姿色,把婆姨女子的本事用到了极致,把个马营长迷的五迷三道,对豆花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
但贺老板并不甘心,豆花客栈夺走的不只是客人,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豆花客栈没有开起来的时候,店钱可都是他说了算,多了少了,爱住不住,哪一年下来,他不是赚的盆满钵满的。
现在不行了,现在让豆花客栈拉走了他一大半的生意,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温吞气,怎么能容忍她这样下去呢?
贺老板这口气咽不下去,但她有马营长撑腰,明里他斗不过豆花,他暗里可以使绊子,下手段,他总不能败在这个婆姨的手下吧。
贺老板坐在太师椅上,一旁的方桌上搁着一盅茶水,茶水冒着氤氲的气息,弥漫在他的眼前。他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吸着水烟锅子,水烟锅子“咕噜噜”的抽水声,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烦乱。
他婆姨走上庭堂,给他茶壶里续上开水,看了他一眼,就要离开。
贺老板突然抓住了他婆姨的手腕,摩挲着,仔细地端详起来。
这是一双皙白而又丰满的手,皮肤光滑细腻,皮下积淀的脂肪,让这双手富有弹性,五个手指的根部,都有一个肉乎乎的圆坑。两只翠绿的玉石镯子,戴在了浑圆的手腕上。绿玉和白手,浑然天成,让这双手更加充满了性感。
有日子都没有抚摸过这双肉乎乎的手了,贺老板仿佛刚刚发现了一般,自己的婆姨原来也是一个美人坯子,长着一双性感的双手。
他抚摸着婆姨的双手,眼睛又落到了她的身上,这本也是一个庄户人家的闺女,嫁过来之前,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自跟上他了,吃香的喝辣的,不再受苦,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现在养的也是又白又嫩,胖是胖了点,但胖有胖的魅力。
贺老板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婆姨,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她的嘴唇,甚至他的胸,她的屁股,也都是别有一种魅力。虽然比不得那个豆花客栈的老板谷豆花年轻性感,但看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韵。豆花是一瓶浓度适中,味道醇美的烧酒,喝多了也会上头。而他婆姨正是一盅浓浓的茶水,是能解酒的那种,偶尔一喝,是能够解酒去腥的。
贺老板拉他婆姨坐到自己膝盖上,伸手就去抚摸。他婆姨打开他伸过来的手,说:“光天白日的,也不怕人撞到。”说着就挣脱了老汉的怀抱。
贺老板仍不放婆姨的手,产生了一种下流的想法,有点厚颜无耻,他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再去打扮打扮,和我去河防队一趟。”
那婆姨忽然有了一点警觉,就问:“去河防队干甚?那个阎王殿不是婆姨女子去的地方。”
她最怕去见当兵的人,一个个饿狼一样,盯着你,恨不得把你剥个精光,看到骨子里头,再一口吞了下去。那些士兵也就算了,几年都近不着一个婆姨女子,连那些当官的也一样,见到婆姨女子,就像饿狗见到了肉一样,眼珠子瞪得血红。她不愿意见到当兵的,更不愿意去军营里边。
可是,当家的都说了,她不敢不从,也不得不从。只得回去重新梳洗打扮了一遍,用胰子洗过脸,抹了脂粉,懵里懵懂,跟在当家的身后,忐忑着心情,往河防队走去。
走在路上,贺老板交代他婆姨:“见到苟营副了,要大方得体,不要表现的小家子气的,让人笑话。”
这个婆姨才知道是要去见苟营副。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和河防队苟营副的关系不一般,这几年仗着这层关系,能够在大峪口街上站稳脚跟,钱也赚了,人也为了。这本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今天拉上她去河防队,又是为了甚么呢?
这个婆姨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她问她汉:“你让我一个婆姨人去见苟营副,我有点害怕,我不想去了。”
贺老板沉下脸来,没好气地说:“苟营副又不是狼,又不吃你。”
这个婆姨心里一点底气都没了,虚得一塌糊涂,说话都说不囫囵了,直往贺老板身后退,说:“他爹,我真的不敢去见那些当兵的。”她好像预感到了甚么,已经吓得出了一身虚汗。
贺老板回头瞪她一眼,目光里边充满了威严,这束目光告诉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此时已到了河防队营房门口,苟营副剔着牙来到门口和他俩打上了招呼。贺老板婆姨硬着头皮,打起精神,强颜欢笑,一同进了苟营副的办公室。
这是一孔宽敞的窑洞,隔成两半,后面是寝室,前面是办公场所。
见到苟营副,贺老板先从长袖里掏出一叠钱来,和苟营副无话找话,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话题自然转到了豆花客栈上。贺老板愁眉着个苦脸,说:“让这个婆姨逼的,哥哥我的悦来快要倒闭了。”
苟营副是一个五短身材的矮胖子,他一双贼眼滴溜溜在贺夫人身上转,以前也没有发现这个婆姨有甚么特别之处,今天经她这一打扮,原来也是一个令人心旌摇曳的美人。
苟营副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贺老板,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贺老板观颜察色,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说:“我店里还有点事,先回去了,让你嫂子陪你聊天吧。”
这贺老板和苟营副,本就是一丘之貉,两人称兄道弟,互相利用。苟营副没少花贺老板的钱,贺老板仗着苟营副这身虎皮,也赚了不少的钱。他这回为了对付豆花,也是下了血本了,把婆姨都贡献出来了,目的就是为了和苟营副加强关系,把他套牢,好为自己办事。
可怜贺老板婆姨,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的老汉带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无助地看着贺老板,可怜巴巴地说:“他爹……”
贺老板一拂袖子,面容冷若冰霜,说:“好好陪着苟营副。”自己无情地走出了大门。
贺老板走出营房的大门,回头看了一眼苟营副的办公室,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把所有的愤怒都迁怒于豆花,咬牙切齿地想:谷豆花呀谷豆花,老子和你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我贺某人枉为男人!
回到客栈,贺老板坐卧不宁,一会儿骂天,一会儿骂地,看着谁都不顺眼,都要骂上几句,连柜台上的算盘,也倒了霉,抓起来狠狠地摔到地上,算盘珠子骨碌碌乱转,散落了一地。
他点上一锅水烟,觉得水烟太柔,扔掉水烟锅子,又点上旱烟锅子。又感到旱烟太冲,扔掉旱烟锅子,又点了一支纸烟,坐下来抽烟,心里那个憋屈,比他爹死了都要难过。
一连抽完半包纸烟,贺老板的心情才有所稳定。可是,两只眼睛又轮番跳动起来,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两眼都跳,这是财呢,还是灾呢?
贺老板度时如年,不停地站在窗户上瞭望。瞭过无数次,终于看到他婆姨疲疲沓沓地回来了。
那婆姨散乱着头发,旗袍下摆撕开了一道口子,胳膊上有两道黑青,手腕上的那两只翠绿的镯子也剩了一只,脸上挂着两道泪痕,行尸走肉一般,推开客栈的大门,走了进来。
贺老板忙迎了上去,她并不理会,目光呆滞,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独自回了自己的窑洞,蒙上被子,昏睡到天黑。
贺老板来看过她几次,都让她呵斥走了。贺老板要和她同房,被她笤帚圪垯打到了门外。
等到夜深人静了,住店的客人都进入了梦乡,这个婆姨起来做了一碗白面圪垯汤,卧了两个鸡蛋,吃饱喝足,描了眉,画了眼,涂了脂,抹了粉,从厢底翻出过年时才穿的新衣裳,戴了一副金手镯,仔细打扮过一番,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大门,来到黄河边上,回头望一眼她熟悉的大峪口,又望一眼黑魆魆的客栈,长叹一声,心无旁骛,一头扎进了翻滚的黄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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