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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侯卫儒一掌拍碎了梨花案,暴喝一声:“此话当真!”
霍宝儿哆哆嗦嗦,泣不成声:“……回,回侯爷的话,是那北燕四皇子出言相辱,也是他们先挑的事儿,少爷不过顶了几句而已。谁知那四皇子气性这般大,不管不顾的就朝少爷冲撞过去。这冷不防的,就一不小心把,把四皇子穿了个对穿……”
霍宝儿嚎啕道:“侯爷,这该如何是好啊。”
卫儒在花厅来回踱步,霍宝儿跪在地上抽抽噎噎。
卫儒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别嚎了,你且说说,他们因何事而起的争执?”
霍宝儿抽搭两下,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回道:“是因梅苑里一个名唤秦玉笙的伶人。少爷爱听戏,常往梅苑去,一来二去的,倒与那秦玉笙颇为投缘。每次只要秦玉笙不上台,少爷都要叫此人相伴。满盛京城的人都知道,也没人敢打秦玉笙的主意。可谁知,那猫了一冬天的四皇子身子刚好便到梅苑去听戏,还点名叫秦玉笙作陪。”
“今日冯少爷做东,请几位爷去梅苑听戏,少爷随口打听一句秦玉笙,梅苑管事支支吾吾,只说秦玉笙病了。少爷也没多想,赏了银子,叫秦玉笙好生休养,便去听戏了。”
“谁知隔壁雅间正是那位四皇子,喝醉了酒,说了不少昨夜与秦玉笙如何如何。少爷血气上涌,一时收不住脾气,这才冲出屋去。正巧隔壁的人也冲了出来,不等少爷说话,那四皇子就一头撞了过来……”
镇国侯世子卫暄听后,一对浓眉微微蹙起:“爹,阿昭虽爱胡闹,可行事向来有分寸,这次恐怕也是始料未及才惹出事端,我们得尽早想办法平了此事。”
“侯爷侯爷!不好了,三少爷被通察府的人带走了!”小厮匆匆来报。
卫儒脸色一沉。
霍宝儿一听,险些昏厥过去,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哗哗流了出来:“哎呦作孽呦,咱家少爷那般尊贵,岂能去通察府那等污浊之地,都是宝儿不好,宝儿没能照顾好少爷,要少爷遭了大罪咯……”
卫暄被他嚎的眼皮子直跳,饶是好脾气的他此刻也有些耐不住性子:“闭嘴!”
霍宝儿赶忙捂上嘴,眼泪却顺着手掌往外流,梨花带雨,好不狼狈。
“爹,此事通察府已经过问,只怕不能善了。”
卫儒当即吩咐:“取我官服来,我要进宫面圣。”
卫暄道:“天色已晚,宫门已落钥,爹恐怕是见不到皇上了。再说,就算皇上召见,我们又不知实情究竟如何,反而容易陷入被动。不如叫人递信儿给长姐,也好侧面打听打听皇上的意思。”
卫儒哀叹一声:“是我急糊涂了。唉!这一夜不知要生出多少变故,只怕那些闻着味儿的早早就打定主意要掺和一脚了。”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四皇子这一死,朔北也不会消停了。”卫暄说到此处,压低嗓音道:“爹,北燕一直想要朔北六州,只是碍于当年签订的协议不好擅自出兵。若是北燕四皇子被刺死在大齐,北燕便有了出兵的理由。”
卫暄紧抿双唇,沉吟片刻,又道:“爹,事情太过巧合。依我看,此案绝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卫儒眸光一闪。
如今四皇子完颜鸿被刺死在梅苑,又是死在自家儿子手里,众目昭彰,北燕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若以此要挟齐国交还朔北六州,卫家则成了齐国的千古罪人。若叫一命抵一命,自个儿又舍不下这儿子。且北燕这些年愈发壮大,实力足以与齐国匹敌。更别说齐国背后还有个南梁虎视眈眈。若北燕强势开战,一旦战事焦灼,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如何,这事儿都太棘手。
“暄儿,给宫里递个消息,叫你长姐时刻警醒着,但不要轻举妄动。北燕之心,昭然若揭。事情没到最后,未必就是死局。咱们不能自家先乱了阵脚,叫那些宵小钻了空子。”
“只要我还在,镇国侯府还在,皇上也会多几分思量,不管怎样,总能保下昭儿的。”
卫儒颓然的坐回到椅子上,巴巴的望着大门方向,叹道:“昭儿怕黑,也不知北府大狱的灯够不够亮。”
霍宝儿一听这话,登时又大哭起来。
·
卫昭爱洁,这牢房自古以来便不是什么好地方,阴暗潮湿,臭气熏天。他无处落脚,只得扒着铁栅栏的缝往外头瞅。两根铁棍之间有半掌宽的距离,卫昭将脸凑进去,听着隔壁审讯房传来的凄厉惨叫声。
常听人说,武帝建立通察府是为了避免百官贪腐,互相勾结,欺上瞒下,使民意不达上听。通察府初建时,的确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好刀。
只是人都有私心,私心又见不得光,长此以往,通察府便成了百官厌恶的一个存在。言官们上书弹劾的折子如雪花一般,言通察府以权谋私,以势压人。后因所奏之事无实据,不予立案。此后通察府气势更盛,百官不敢与之争锋。
卫昭嗅着大狱里腐朽的血腥气味,不自觉的嗤笑一声。通察府本就因皇权而生,皇帝也是人,皇帝也有私心。通察府真正的作用不正是发挥在这里么。
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掩饰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内心的欲望和肮脏罢了。
昏暗的走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点点朝卫昭靠近。他白皙隽秀的脸夹在铁栏杆中间久了,硌出两道深深的红印,像两行血泪,倒是唬的那狱卒一个激灵。
“……卫,卫公子你……”狱卒语无伦次的指着卫昭的脸。
卫昭笑着拍了拍铁栏杆,道:“硌着了,莫慌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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