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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谢洛生醒来时窗外已经是天光大亮,他恍了恍神,又困倦地闭上眼睛,可眼将闭,又倏的一下睁开了。他腾的坐起身,看着陈列陌生的屋子,昨夜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在脑海中苏醒,谢洛生耳朵一下子红了。
不知是酒壮人胆,还是当真是良辰迷人眼,饶是谢洛生,想起昨夜发生的种种也有几分羞耻,甚至还有些不真实。
浴室内隐约传来洗漱的动静,谢洛生安了心,又慢慢躺了回去。被褥绵软,还带着干净温暖的味道。昨夜二人在床上厮混了半宿,将睡时,还是容述换了床上的物什。他不好意思地拿脸颊蹭了蹭枕头,没忍住笑了起来,突然,他瞥见枕边压着什么,仔细一看,竟是红纸封着的压岁钱。
谢洛生愣了下,脸颊也红了。
嘎吱一声,浴室的门开了,容述一手撩着微湿的长发走了出来,瞧见脸都埋进枕头的谢洛生,眉梢挑了挑,说:“醒了?”
谢洛生抬起头望着容述,含糊地应了声,容述看着青年通红的面颊,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容述手指湿润,透着温热,谢洛生情不自禁地攥住了,凑唇边亲了亲,“容先生,早上好。”
容述说:“再睡会儿?”
谢洛生摇了摇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该回我房间去了,不然青姨见了——”
容述哼笑了一声,道:“我同她说,你昨夜喝醉了,睡在我房间。”
谢洛生看着容述,眨了眨眼睛,容述说:“起来吧,青姨煮了汤圆。”
谢洛生说了声“好”,又忍不住,支起身凑过去吻了下容述的脸颊,说:“容叔叔,新年好。”
容述看着他,说:“新年好。”
汤圆是黑芝麻豆沙馅儿的,软糯香甜,热乎乎的一碗下了肚,浑身便热了起来,唇齿还留着甜味儿。青姨说,新年伊始就是要吃些甜的,新的一年才会圆圆满满。
谢洛生和容述同坐一桌,壁炉里发出噼啪的细碎声响,外头还在下雪,小雪簌簌地飘落着,已经下了一整宿,窗外满目莹白,天地焕然一新,宛如一个粉雕玉砌的新世界。恍惚间,谢洛生好像闻着了空气中弥漫的甜味,这悄无声息到来的新的一年好像都变得甜了,变得有所期待了。
这一场雪直下到大年初三才停,谢洛生和容述在家中待了两日。
大年初三的时候雪停了,谢洛生无意听青姨说起沪城中的庙会,一时有些意动。容述问他:“想去?”
谢洛生笑了笑,说:“想同你一起去。”
容述说:“小谢医生,你怎么这么粘人?”
谢洛生谈过一段恋爱,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做什么都想和容述一起,便是安静地坐着,心中也别有一番满足。可谢洛生很喜欢这种感觉,他看着容述,咕哝道:“粘恋人算不得粘人。”
容述瞧着他,笑了一声,说:“小恋人,去换衣服。”
谢洛生耳根微红,“好。”
不多时,二人都换了衣服,谢洛生扣着衬衫的袖扣,一抬头,就看见容述自妆奁中抽出了一支细管的口红。
他愣了愣,谢洛生见过妆容精致的容述,却从未见过他化妆。
容述也在镜中看见了谢洛生,脸上没什么表情,在那一瞬间,谢洛生却觉得那双灰蓝色的眼瞳里似乎透出了几分审视的冷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只要他露出一分异样,那点冷意就会变成森冷的刀锋。
从此他再不能靠近容述。
谢洛生和容述对视了须臾,镜中人一坐一立,谢洛生走近了,看着镜中的容述,说:“容先生,我帮你吧。”
容述看着谢洛生,抬起手,夹着细长的口红管就递到了谢洛生面前。
口红精巧,谢洛生握在手中却有些紧张,容述从容不迫地道:“没有帮女朋友涂过口红?”
谢洛生无奈笑道:“容先生别笑话我了。”他看着容述的嘴唇,容述的唇形生得好,嘴唇薄,显出几分锋利。谢洛生稳了稳心神,才伸手打开了口红的盖子。
青年神情专注,仿佛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眉宇透着股子认真。容述抬了抬下巴,谢洛生捏着他的下颌,低声说:“不要动。”
直到他觉着满意了,才退开两分,说:“容先生瞧瞧?”
容述却没看镜子,二人挨得近,呼吸可闻,他看着谢洛生,声音轻,调情似的,说:“不觉着奇怪?”
谢洛生垂下眼睛,看着那张艳丽的面容,犹豫了一下,道:“奇怪。”
谢洛生补充道:“其实也不奇怪,这世上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只有女人才能化妆,男人穿不得旗袍。我觉着奇怪,是因为自古以来男人同女人的穿者打扮就泾渭分明,这个观念由来已久,根深蒂固。可这是容先生的选择,如今已经是民国了,容先生喜欢穿什么,怎么打扮,这是容先生的自由,任何人都无权置喙。”
“何况,”谢洛生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说,“容先生这样……很好看。”
“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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