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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至此,她没忍住笑了出来。喝醉后的顾明莱格外地乖,那双平日里总是凌厉的眸微敛着,难过了就眨巴眨巴盯着你,不说话都足够招人疼了……怎么会有这样口是心非的人呢?察觉到那被褥之下依旧死死缠住自己腰肢的手,她的耳朵又开始红了。
粘人精。楚惊蝶叹了口气,被遗忘的酸疼终于在此刻苏醒,而就在她试图直起腰的刹那,一股突如其来的刺痛将她的嗔怪截断了。
“六、六……?”她颤抖地、不确定地呼唤起搭档的名字,耳边隐隐传来嘈杂的电流声:“怎么——呃!”
熟悉的、熟悉的撕扯。她几乎是立刻挣开了顾明莱的胳膊,浴室灯光下自己的脸是那样苍白,就好像另一个“楚惊蝶”要出现了似的。
【滴……4136号任务员……滴……任务信息泄露……】
怎么回事呢?
她下意识捂住了耳朵,流出眼泪后才发现那宣判是从神经里发出来的、而意志早已干涸。我的六六呢?她气若游丝地同那道陌生的声音对峙着,你们把六六怎么了——
【滴……予以警告!】
楚惊蝶不稳地晃了下身形,感到有什么酸楚正在胸腔里生长、仿佛它们从未消失过。为什么总是要在我彻底松懈的时候告诉我有多痛苦呢?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狰狞的脸,见鬼的攻略也好操蛋的剧情也罢,为什么总是、总是要缠着我不放呢?
我当初……到底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一名任务员呢?
“像我这样的人……”她艰难地喘息,她问出这样自我轻贱的问题,以至于只是开口便让她感到难堪、感到无力:“也会有在意到愿意出卖灵魂的东西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愿意让我把自己活成一座牢呢?
为什么要从一而终地伤害着我所珍视的全部呢?
我到底——
“……为什么会遇见顾明莱呢?”
她忽地闭上了眼睛,曾无数次纠缠着她的鬼影再度显出了形来,依旧是陌生而又冰冷的雨天,失控的轿车碾碎一切般朝自己奔来,而楚惊蝶半仰着头,嗅到泥土与天空的味道。
我曾死在一场车祸里吗?
她不知道。她只是无助地、可怜地环抱住了自己的双膝,试图以此抵抗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可是回忆依旧在继续,就好像梦里的那场雨不会为任何人暂停。
而这一次,她终于看清那个人的脸——那个每每在危险来临之际便不顾一切挡在自己跟前的,万分熟悉的人的脸——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掉了。
“顾明、莱?”
轰然地、噼里啪啦地、全部全部都碎掉了。
-
顾明莱疯了。
在看到那条缀有“爆”的新闻标题时,楚清歌这么想。胸腔连带着喉骨齐齐颤动着,她如厉鬼般死死钉向那条官宣消息,像是要从中揪出一个阴谋。
为什么?
为什么婚期提前了?
为什么迫不及待要将她从我身边夺走呢?
楚清歌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愤懑什么,如同这些天来的反复无常冲动易怒一样,在楚惊蝶从她身侧逃离的那刻起一切就都乱套了。
人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吗?
她做不到,林南玉也做不到。透过电话传来的寒意似乎要将人冻伤了,匆匆赶来的继承人看着病床上凌乱的被褥,字字紧迫如催命符:“……人呢?”
“人去哪儿了?”
而疗养院的护士无奈地看着她,目光直指身后浴室。尖酸的无力从尚未平息的胸腔里生长出来,她忽地上前踹开了门,比尖叫先逃窜出来的是一条细瘦的雪白手腕。
“……母亲。”
她轻喊,却惊得女人哆嗦了下。“是小蝴蝶吗?”对方呜咽着,那音调实在算不上动人,甚至因为过度沙哑而显出一种刻薄来,“你来找妈妈了吗?”
楚清歌没应,那人便自顾自走了出来。她实在太瘦了,轻飘飘如一缕幽魂,缠过来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哭声:“小蝴蝶……呃!我的小蝴蝶不见了……呃!”
她无头苍蝇般在房间里乱晃着,被拦住时甚至野兽一样嘶吼了起来、仿佛手指断掉了:而那儿的确有一条不平整的疤痕。
楚清歌当然知道这处伤是怎么来的,如果非要让她说出几个心怀愧疚的名字,一个是楚惊蝶,另一个毫无疑问是跟前的人:她的继母,同时也是父亲的而二任妻子——
“林南玉。”
当在忌日那天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时,十七岁的少女第一反应是厌恶。自母亲死后她已生发出无数怨毒,所以在楚乾夜不归宿的第二天,她派人砸了他的书房。
“你这是要造反?”自觉冒犯的男人抄起了手边的酒瓶:“我可是你爸!”
嘀嗒。
殷红的血从另一个人的掌心落下来了。她怔怔看着那双挡在跟前的手,没有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责备。
“别和孩子置气”——这是她听林南玉说的最后一句话,而第二次见面已经是在很久之后。坐在产房外的男人双手合十祈祷着,一声声“拜托”几乎让楚清歌嗤笑出声。
筹谋一场绑架需要多久呢?三个小时而已:那短短三个小时屠戮的不只是一个无辜婴孩的性命。
楚家当然只能有一位继承人,而这个人无疑是她楚清歌。
所以在收到属下那条“处理完毕”的消息时,她重新站在了楚乾书房里。“你是不是非得逼疯我?”曾高高在上的男人如今像狗一样在她跟前跪着,额角青筋要跳出来似的,“我当初你就该把你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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