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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为导演自己的情绪价值服务咯?”琳琅手里的光在幕布的裂痕上顺时针转圈。
“情绪价值……”李屿笑起来,关了手电筒,趴在前头椅子的椅背上,瞅着那光圈,说:“你不觉得这个词有股很刺鼻的优越感吗?谁规定情绪就需要有附带价值?情绪就不能是单纯的情绪吗?它一定需要带给你什么观感吗?问过情绪的感受吗?你爱一个人就要别人也回应吗?奇怪了,凭什么你爱别人,别人也要爱你?”
说完,他就霍地起身了,那软布的座椅一阵摇晃。琳琅转身看他:“你去哪儿啊?你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结局就是我这故事被毙了!!”李屿走出了放映厅。放映厅的门前后摇摆了起来。琳琅坐着看着,电筒光移到了门后,那门静止了,她的光就定在那里。
李屿在外头敲门:“还去看套房吗?”
琳琅望着那椭圆形的光,高声问道:“那这个烂尾楼的故事能剧透一下吗?”
“我还没想好。”李屿说,“肯定关于那场火灾。”
“你调查了那场火灾吗?”
他们隔着门板说话。
“靠,文艺工作者需要什么调查啊,全部靠臆想啊,把自己投射进社会事件里瞎几把想就对了。”李屿斩钉截铁。
琳琅笑了一声,起身也出去了。李屿就在门外站着,两人又找回了楼梯口,根据路牌指示,酒店套房就从上面一层——从三楼开始。
李屿说:“要真能开拍,那我就去原址搭个棚,老太太有这个钱买那个房子,家境肯定不一般,介绍人物的时候,这些人物……那些人物……他们一个又一个突兀地冒出来。”他拍了下楼梯扶手,说,“有钱人的痛苦都是不连贯的,他们通常在一个点被击溃,只有穷人的痛苦是持续的,连绵的,不断的,不止的……”他扶着扶手走着,说着,“用一个长镜头……慢慢,慢慢地剖开他们……”
琳琅走在他后面,踩着光束,低着头。李屿越说越轻,他的声音越来越细,过了阵,她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他像在呓语,又像是沉默了,是建筑里的空气,扶手上的灰尘,楼梯上的木屑,是他们的衣服,他们的头发,他们的睫毛在说话。
她抬头看了看,根本看不太清他的轮廓了。就只是一个三十来岁,瘦高,穿帆布鞋,牛仔裤的男人走在她前面。背对着她走着。沿着盘旋的楼梯往上去,往上走。往上离开,消失……
琳琅动容了:“有时候……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其实是相通的,在某一刻,它们是不分彼此的。”
她差点哭出来。
就差一点眼泪就掉下来了,但是她忍住了,使劲眨着眼睛吞唾沫,鼻子还是酸酸的,她便低下头,用力吸了口气,张开了嘴呼吸。李屿沉默着,她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周遭唯有轻软的脚步声踏踏地响,这简直过分安静了。琳琅又想哭,实在受不了了,赶紧说话:“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楼梯很干净?”
她听到自己浓重的鼻音,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喷嚏,找了个补:“就只有灰很多,不好意思……我的鼻子对灰尘比较敏感。”
李屿低头看了看,开玩笑:“你是废墟专家,你说干净那应该算是干净吧?”他稍侧过脸看了看琳琅。
琳琅搓了下鼻子,用力咽下一口唾沫,说:“别的废弃的建筑楼里很多垃圾的。”
“可能都被挡板和门口贴着的告示唬住了吧?”李屿分析道,“而且这里这么偏,附近也没住什么人,最近的村镇也得走一个多小时呢,而且你不是说有人巡逻的吗?”
琳琅说:“可能巡逻的人帮着打扫了。”
“打扫?这么闲?打扫这地方干吗啊,又没人住……”李屿爬到三楼了,松了口气,手里的电筒一晃,照着三楼的地毯,他又回头看琳琅,一笑:“你还别说,刚才要么是瓷砖地,要么是铺了地板的,还能看出来灰尘什么的,现在这铺了地毯的地方,还真看不太出来是废弃的地方了,确实挺干净的,像是有人一直在打扫。”
琳琅也上了三楼了,一扫,两人左手边停着两架观光电梯,迎面的墙壁上贴着房号指示牌,右手边又是楼梯。他们还可以继续往上去。
“那什么总统套房还要上去吧?”
“嗯。”琳琅点头,两人就继续往上行。李屿的步速慢了下来,气息也比先前急促,在琳琅边上走了阵,扭头往观光电梯的方向看去,问道:“你说那电梯能用吗?”
琳琅笑了,耸肩摊手。李屿摇摇头,擦擦汗,抓着衣领透气,说:“穿多了。”
“楼梯这里比较不通风。”
李屿抬头仰望,问她:“你去过顶楼吗?”
“没有。”
“上不去?”
“没去过。”
“最高去过几楼啊?”
“六楼。”
“一层一层都看过?”
琳琅说:“差不多吧,粗略看过。”
这时,他们走到了挂着个硕大的“4f”金属标志的地方了,金属碰到光照,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李屿眯起了眼睛,放低电筒,抓着楼梯扶手靠着栏杆说:“歇会儿,我们就先在这层看看吧。”他掰扯了下胸前的摄像镜头,“每间房间都装修好了的吧?”
“应该是吧,很多房间其实都进不去,门是封死的。”
“封死的?”
“被人用水泥封死了。”琳琅走在四楼的走道上,说,“听说是讨债公司的人干的,当时房地产商跑路了,他们就来扣押财产什么的,说这房间里的东西都是他们的,我记得三楼有些房子门口还砌了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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