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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像什么?”少年兀然地凑近,身形压上来的片刻大片阴影投落,像是诚心想要逗逗他,“我和你可不一样,学长。”
“你……”他反应过来,刚要捂住胸口,而少年已然将上面的字都读了出来:“高二七班秦榛,不过照片拍得不太像。”
“……哪里不像了?”秦榛仰起脸,神情困惑。
“嗯……”这下少年得以正大光明地比照,视线从光洁的额头往下,游移至被水沾湿贴在肌肤的衣料,再到被校服裤勾勒出纤细线条的腿,最后在刷得干净的球鞋停住,似是认真地得出了结论,“胖了点。”
“……”果然不能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不过心情的确被逗得好了很多。秦榛垂下眼眸,模样乖顺地别别扭扭道,“今天……谢谢你了。”
“好学生也有感谢坏学生的时候吗?”少年双手插兜,神色慵懒,好像并不在意。
“谁说你是坏学生了……”秦榛越说声音越小,绯红爬上脸庞。
“成绩差不就是坏吗。”少年将这句听去下了决断,又嘲弄地问,“不然呢?你觉得该是怎样?”
“反正不是这样。”他飞快否认,鼓了鼓气抬脸望向他,义正言辞地回答,“成绩好坏不是定义人的唯一准则,这世界上有很多衡量标准,人应当是多方面综合评价的……”
“道理你都懂,怎么自己就想不通?”少年嗤笑一声,神情像是在看一只困在迷宫团团转的蚂蚁,都要到出口了却又返回,固执得令人无语,“别人怎么以为,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
这下秦榛彻底呆掉了,开始慢慢觉味这句话的含义。
因为从未听过,所以需要很长时间去反应,以至于表情一直是茫然无措的,直到望见少年动作利落地翻了墙,飘浮的神思才骤然收回,终于想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还没告诉我!”
“重要吗?”一墙之隔以外,少年将当初的问题抛给了他。
“很重要!”秦榛语气急切,毫不犹豫地说。
“高一五班,江季声。”声音渐行渐远,却像是回响一般在耳畔重复飘荡,“如果好学生受委屈,那就做个坏学生试试吧。”
在遭遇老师猥亵的当天下午放学后,秦榛鼓起勇气敲开了校长的办公室门,陈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校长听罢脸色阴沉,打了几个电话后就说要将父母叫过来再一同商量。
很快涉事老师就赶到了,坐在长桌对面一脸不服气地盯着他,他抠着手指强行让自己镇静,面对校领导的漠然应答、老师的推诿反咬都没有再红眼眶,却在终于迎到父亲时倏然挨了狠狠一巴掌,捂着脸落下泪来。
他以为等来的是公道,是正义,但没想到是父亲赔着笑脸强行要他鞠躬道歉,是被粉饰成误会一场的结局。
这下他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任由父亲将自己拽回了家,在口口声声的辱骂中砸下棍棒,不偏不倚都落在身上。
“我要你去学校好好学习,你倒好!做出这种不堪的事来!”头顶传来雷鸣般的怒吼,几乎震碎鼓膜,“你真是丢人现眼!把脸都丢尽了!!”
“我没有……”他被打到无路可退,只好蜷紧身体,刚要辩解,又在心里悲哀地想,或许还不如求饶有意义,“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至少还能少挨几下,不至于穿夏季校服时伤口看上去太过狰狞。
挨打直至深夜才停止,秦榛爬回了房间,在没开灯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坐着,静静凝望着对面墙上满壁的奖状喜报,想起江季声说的话,又想起其他人的议论和指责,只觉得新落的伤痕撕扯得灵魂都跟着颤痛。
一边想要逃离,一边又不得不服从。
过了很久房间门又被推开,灯光倾泻出一道昏黄的晕影,母亲脚步迟疑地靠近,但没进来,而是将剩饭小心翼翼地递到了门里,叹息着重复从前说了无数次的劝慰:“木木啊,你要将心比心……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妈妈也没办法,但你不能丢脸,要争气,要听话……”
可将心贴近了,又有谁会在意他的感受呢。秦榛想不通这道理,或许这本就是个无解的伪命题。
“我知道了,妈妈。”他在黑暗中木然地点了点头,尽管知道不会被看到,“我会听话,不会再丢脸的。”
推拉落下帷幕,他已经无力再去挣脱这牢笼。
请假三天过后,秦榛带着一身伤回到了教室。原本觉得似飞扬蝶舞般的英文,如今一个字也读不下去了,望着三尺讲台上的身影更是感到生理不适,好几次险些呕吐。
这怪异情况在又经一场考试后引起了注意,他的英语成绩直直跌入倒数,惨不忍睹。
于是在课堂上,老师用戒尺在手心抽得噼啪作响,一脸痛心疾首地感叹为何昔日的好学生成了这副样子,施加的惩罚却狠厉,望着午后的响晴,要他去操场上青蛙跳十圈。
“疯了吧……”同桌望着秦榛过分苍白的脸,忍不住打抱不平。
“再说你也去。”老师一句话让全班都噤了声,惴惴地看他攥紧被抽红的掌心,低着头离开了教室,却没有半分违抗的意思。
毒辣的日光蒸得橡胶跑道弥漫着刺鼻的腥臭,气温在地面凝结成层层叠叠的热浪。
整个操场不止有秦榛一人,还有许多在阴凉里上体育课的学生,皆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看他抱着头蹲起蹦跳,很快校服就被浸透了,汗珠沿着额头没入鬓发,又汇集流进脖颈,忍不住猜想或议论这人是犯了什么过错,能被如此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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