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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与淮接过话,声音低哑沉郁:“妈,我明白。”
姜兰心眼底流露出一丝痛惜之色,“你听妈说完,沈玉英那天打电话来,跟我解释,说当年的事,小汤属于无心之失,她才是罪魁祸首。那晚他们母子俩吵架,提到了你,小汤情绪激动说漏了嘴,后面的事你猜也能猜得到,沈玉英没收他手机,将他锁在家里不准出门,更不准和你联系,沈玉英跑去咱们家闹,你爷爷中风去世,这些事,小汤半个多月后才知晓。”
季与淮下颌线紧绷,半晌才给出反应:“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姜兰心眼神温柔,语重心长道:“妈讲这个,不是为了给小汤开脱,而是希望,我自己儿子的心理负担不要那么重。”
季与淮鼻腔一酸,喉头梗塞,“我知道,谢谢妈。”
从家里拿了辆车,开回市区的路上,季与淮踟蹰再三,最终还是给汤珈树拨去一个电话。凌晨两点多钟,早睡的鸡都该起床打鸣了,但对方应该跟他一样无心睡眠,这时候必定是醒着的。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万籁阒寂的午夜,汤珈树隔着电流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失真:“……喂?”
“为什么不告而别?”
那头默了一息,才道:“……我没脸见姜阿姨。”
“你要真那么有骨气,当初就不会接受时越的offer。”
汤珈树被他的冷言冷语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苦笑自嘲:“是啊,我没皮没脸,恬不知耻,明明知道你恨我入骨,却还是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阴魂不散地缠着你,讨好你——”
“汤珈树。”季与淮打断他,一字一句咄咄逼人:“你这么做的原因,仅仅只是为了赎罪吗?”
电话那头陡地安静下来,需要仔细分辨才能听见一阵尤为急促的呼吸。
“回答我,汤珈树,有些话真的就那么难以启齿?”
又等了几秒钟,才听见汤珈树道:“还因为,我放不下……”
“放不下什么?”
“放不下对你的感情。”
季与淮语气冷硬,一步一步逼着他直面内心,“什么感情?说清楚。”
“喜欢。”汤珈树终于颤抖着声音哽咽道:“是喜欢,季与淮,我喜欢你,忘不了你,曾经我错误地以为那只是友情,后来才明白,不是的,我对你,不单单只是友情。”
相较于他语无伦次的崩溃陈词,季与淮堪称冷静,“那会儿我妈问我,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十年前,我喜欢过你。”
汤珈树呼吸骤停,他几乎立刻意识到了季与淮下一句要说什么,一股由悔恨与愧疚交织而成的痛苦,像迎头巨浪,瞬间摧毁了他的全部意志。
他紧攥着手机,像握着激流中的浮木,怀揣着微乎其微的希望,乞求奇迹发生。
“那……”
“但现在,我不知道。”季与淮说完这句,没等他的任何反应,直接切断了通话。
啪嗒一声,手机从脱力的掌心滑落,砸在台阶上自动息屏。
值夜班的保安大叔骑着电瓶车溜达过来,看到楼栋门前台阶上坐着的一脸失魂落魄的汤珈树,靠近了扯着粗嗓门半是八卦半是询问:“小伙子,这大半夜的,你什么情况啊,跟老婆吵架被撵出家门了?哎哟,怎么胳膊还缠上绷带了?多大点事,打起来了?”
汤珈树看他一眼,捡起手机,动作机械地擦拭着屏幕上的灰尘。
大叔啧了一声,劝道:“赶紧回家去吧,有什么事跟家里人好好说,这大冷天儿的,别再给冻坏咯。”
汤珈树回了句谢谢,站起身来,径直朝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
保安大叔追在后面疑惑地喊:“哎——不回家啊?”
两个多小时前,汤珈树从医院急诊大楼出来,在路边拦了辆出租,上车后司机问他去哪儿,鬼使神差的,他报了季与淮家的地址。
到了之后才惊觉自己有病。
落荒而逃的是他,跑到对方门口蹲守的也是他,是应该去拍个片子的,兴许真的脑震荡了,才做出这样前后矛盾的事情来。
坐在门口台阶前平白吹了俩小时冷风,简直自作自受,一如十年前的历史重演。
凌晨两点多钟,哪怕是繁华街区,也不太容易打到车,汤珈树打开打车软件,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数秒,又退出。
他只觉心口空落落,被巨大的怅然若失所笼罩,哪儿也不想去,更不想回家,如果有一条路能够通往过去就好了,他一定义无反顾。
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了二十多分钟,偶尔有炸街的跑车呼啸而过,间或听见一两声怪叫,是刚从酒吧散伙出来的一群男女,哭哭笑笑追赶着打闹,年轻真好,还能有那么蓬勃又丰富的情感世界。
只有他像一缕游魂,孤零零地独自行走。
一辆哑光黑超跑滑靠过来,在汤珈树身旁减速,裹着笑意的声音被夜风送进他耳朵里。
“是谁三更半夜不回家,还在外面流浪?”
汤珈树定住步子,循声扭脸看过来。
下一秒,却是超跑驾驶座上的纪鸣宵率先变了脸色,因为看清了对方打着绷带的小臂,笑意立时褪去,忙问:“你胳膊怎么了?”
汤珈树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此地跟纪鸣宵偶遇,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他已经没有多余力气去应付,只云淡风轻地回答对方问题:“摔了一跤,骨折了。”
纪鸣宵俊眉蹙起,甚至有些严肃,飞快说了句你等我一下,超跑剪刀门升起,他下车疾步走过来,自上而下地将汤珈树整个儿端详一番,才又道:“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人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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