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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说话,将脸别到一边,抗拒和时崇直接眼神交流。
此刻的沉默正好宣誓李莱尔的胜利,她赢了,成功征服了时崇,打败了那个和李斯萍相似的灵魂,可心里却不如原先预想般的快乐。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时崇垂下眼,哑然失笑,翻了身与李莱尔并行在同一平面,忏悔似的,“对不起,这都怪我。那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盯着地面喃喃自语,绑着腕表的手臂捂住头,粘在表盘上的水珠一点点顺延往下流,颓唐的样子,“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所以我也没有资格质问你。”
他抬头,睫毛上全是刚刚泼到的水珠,“反正话说开了也好,你这么厌恶我,我也恨极了你,那以后大家保持好距离,别见面了。”时崇迈出腿,将李莱尔狠狠甩在身后,再也没回头。
两个人不欢而散。
回到家,李莱尔打开时崇借住的房间,地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屋内的摆设和他到来之前没有区别。好似他根本没来过。
她爱时崇吗?李莱尔怀疑。
当决定爱上一个人,就要拿起锋利的手术刀把自己厚厚的坚壳剖开,把一切都展示在对方面前。
那她准备好打开自己的心了吗。
勇气错位
“下次叫李莱尔和我们一起玩呗。”
”对啊对啊。”
“反正我们又缺女孩子。”
“你想多了。她不喜欢和我们玩。”时崇挣脱男孩们攀在他肩头的手臂,语气严肃,像在申明不可冒犯的规矩。眼见对方一脸质疑不解的表情,他接着加码,“她亲口说的。”
“奇怪了,那我们怎么经常见到你特意绕远路去找她?”
夜风从四面八方涌来,路旁的树叶哗啦呼啦响,像小孩在摇沙锤。风一阵强似一阵,一片几丈高的树叶被噫呼噫呼的风托着,原本习惯了被承载,骤然放手,整个叶身就这么直坠到地面。
“台风是不是要来。这天气变脸得也太快了。幸好这么厚的叶子没砸到人。”
秘书抡着方向盘感慨,“时总,接下来是要回到公寓里吗?”
时崇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一支打火机,那是李莱尔离开时家忘记带走的。火机的气阀很难压下去,一看就是普通塑料制成的那种,他不按开,只是在手掌心翻来拂去。
“调车去总部,找老古董们聊聊天。”
匀速驾驶的汽车猛然刹住车。秘书惊慌得折过头,“我们不是和那一帮人交恶吗?时总,他们老跟着……您父亲……跟公司对着干。”
时崇把打火机硬生生拧了拧,“其实只要有人能带他们获得更多利益空间,他们就跟着走那边走。目前为止,我已经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天很快暗下来,棉服空白的里面被翻成黑漆的鱼鳞乌云,潮湿陈旧的气味漂浮在空中。
秘书欲伸手打开顶灯开关。
“算起来,你应该从我父亲身边那到这来应该有一阵了吧,怎么还这么毛躁的?”
秘书扳动按钮的手轻颤了一下,凭借后视镜侧眼去瞧时崇。
酒黄的灯光描出他锐而深的面部骨骼,眉弓和鼻梁亮得愈亮,衬得眼窝和直立鼻梁旁的阴影浓得越浓。
大道上的车灯一盏盏刚好次第捻开了,光线直追着他们的车窗往前跑,一会亮一会黯的,时崇坐在这模糊的明暗分界线,像极老式电影放映机里吱吱幽幽才缓缓转映出来的人物。
后座的年轻人明明也没比自己大个几岁,现在却突然是一幅老气横秋的样子。
“既然你和他们一样离开了我父亲,选择加入我的阵营,那自然不会让你们失望。无论什么样的人,我都欢迎。但是有一点,我非常讨厌的就是临阵倒戈的人。”时崇正襟危坐,双手交叉搁置腰际,手腕上的银白色的表盘在夜风里一刺一刺的,纤长的秒针每踢到罗马数字上空就会嗒、嗒、嗒地响。
一声声固定频率的机械轻音像长长的指甲挠破玻璃,让人如坐针毡。
秘书紧张得喉头发哽,不住地点头,“时总,我明白的。”
“还有一点。”时崇随手将打火机丢进了车座附近的垃圾桶,廉价塑料壳扑通摔在盒底,沉的声音。
秘书的心再度被揪起来,压力逼迫他竖起耳朵听。
“以后车子不用特意驶到西门街了,我不喜欢当别人的消遣品。”
“好的。”秘书强忍住说出那位小姐名字的冲动,一失神方向盘差点滑出去,他立马紧紧攥住。
拐个弯,他们已经驶到灯火通明的地方,片片霓虹灯光廓清时崇的脸,他遥遥望向窗外,“开车小心点,不该想的人一点都不要想。”
纵然路道大亮,矮矮的乌云还是压住四角天空,炽烈的光束被劈成一线线血色丝绳纷散开来,遥远边际连串的某种鸟类如珍珠般在云间滚落起伏。
仔细一打量,原是一群白鸽压低着身体滑翔过来。翅膀收束起来的啪啪声很笨重,仿佛要坠落在地上也摔不烂的样子。
李莱尔倚在阳台吸烟,烟雾浮成古典画卷里的祥云状,可她却不是画中的温雅仕女,这一点她是心知肚明的。
那天被老同学揭发后,过去的记忆超核负载占据她脑海。
她全都想起来了。
李斯萍、陈明河、阿香、时崇……
回到家,她边流泪,火急火燎翻看了日记,每一页无不是对自己的恭维赞美。她是因为太受欢迎而个别同学被孤立的,这是十七岁的李莱尔对自己的解释。重重合上日记本,后背砸向时崇睡过的床,也是自己少时曾安眠过的床,她两腿直直往上伸,去蹬天花板中央的铃铃琅琅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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