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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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3页）

耳边是冬霁低低的哭泣，他用掌心揩去自己淌下的热泪。

蔺楚熙哭了。

……

蔺闻惜很经常做梦。

在冬霁死后，他常常做梦，梦境里，有时候会是他在空旷的太平间里，盯着蒙上白布的年轻友人;有时候会是他看着保险箱里存放的牙齿，心生惶然，漂泊无定。

他的梦境大多是痛苦的，毫无逻辑的，更像是一片片，凝固的画，盛满痛苦与不解，写着贯彻一生的困惑。

冬霁死的第三年。

蔺闻惜在冬霁忌日前一周，接到办事法医的私人电话，法医还在穷追不舍着，当年尸检结束，他织起遗体时，发觉少了的那颗牙。

蔺闻惜动了点手段，偷偷藏起来的虎牙。

他从容地应对法医：“我不太清楚。”

法医：“蔺先生，您应该清楚，这是非法的。”

蔺闻惜眼也不眨，他答：“我当然清楚，所以我不会这样做。”

偷偷藏起的那颗牙，并没有登记在册。

蔺闻惜动用所有手段，将自己的行为掩盖。

只有负责的法医还在追求答案。

他不可能告诉他，为了查询真相，他偷偷留下了冬霁的第三号牙。

蔺闻惜选择扯谎。

他并不擅长这样。从小到大，他的母亲祝女士将他教导得高洁无瑕，雍容闲雅……人至中年，他为故去的年轻友人做了许多本不该做的事。

挂断电话。

蔺闻惜平静地吐息，他望着天色阴沉的傍晚，感到深深的倦意。

这一天，他很早上床，睡得异常快。

他做了一个很长，与过去有关的梦。不如于这几年常有的浑浊，片段化的梦，这次，梦境清晰，像是电影。

蔺闻惜看到了自己。

他躺在锦绣市出租屋的沙发上，胡子拉碴，疲惫地合眼。

室内电扇呜呜地吹。

蔺闻惜想起来了，这是他和冬霁刚认识时。

盛夏，锦绣市热得叫人心烦意乱。

冬霁蹑手蹑脚地从逼仄的卧室走了出来。

他站在阴影处，默默地看着深陷抑郁，根本不想动弹的‘蔺闻惜’。

蔺闻惜想，这就是他们刚见面时，蔺楚熙安排冬霁要“诱引”他，要让他信赖他，要……

对冬霁年龄一无所知时，蔺闻惜将锦绣市的记忆掩藏起来。

他恨着冬霁的残忍，恨他怀着目的接近，恨他辜负他，恨他将他“拥有新家人”的梦击碎。

蔺闻惜真的恨他。

他回忆起与锦绣市有关的一切，想到的是锦绣市的湿热气候，想到的是出租屋里经久不散的陈旧气味，还有，冬霁最开始给他煮的那一碗很寡淡，很烫的挂面。

后来，他在冬霁死前知道，他们相遇时，他才九岁。

蔺闻惜开始惶惑。而后，痛苦。

痛苦来得轻而易举。他是个被母亲养育长大的好人，他从不沾染情-色，澄净孤独，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是那个给冬霁的过往带去阴影的人。

蔺闻惜深信不疑。

他确信，自己一定给冬霁带来极大的痛苦。

一个孩子。一个年幼的孩子。

要在半年时间里，笨拙地将一个破碎的成年人小心翼翼地修补好……

那太难了。

蔺闻惜九岁时，还是个在母亲身边团团转的幸福小孩。他只需要抱着书，在图书角安安静静地看，看完，便能收获母亲亲手做的甜点。

冬霁的九岁，需要亲手烧饭，煮挂面，给无力生活，深陷抑郁的成年人提供能量。

蔺闻惜保持缄默，他凝视着梦境中的冬霁。

他不安地看着躺在沙发上，久久未曾动弹的成年人。

这是蔺闻惜从没有过的记忆。更像是另一个视角下，发生过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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