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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的闹剧散场时,残阳正将御花园的青石径染成蜜糖色。苏桃扛着她的"证据木板"晃出月华门,木板上花花绿绿的纸条被晚风吹得哗啦作响,像一面插满战旗的得胜鼓。怀里揣着的桂花糕还散着热气,她刚咬下一口,糖霜就沾了鼻尖,麻布袋在身后晃得铜板叮当,惊飞了廊下打盹的灰鸽子,扑棱棱带落几片槐花瓣。
"苏小姐留步——"皇帝的贴身太监小跑着追来,拂尘扫落她肩头的草屑,蟒纹玉带在暮色中闪着光,"陛下在御书房候着您呢,说是有军国大事相商。"
"军国大事?"苏桃挑眉,桂花糕屑掉在素衣上,被晚风沾得发亮,"是要请我吃烤鸭,还是赔我被三皇子吓掉的那半块糕?"她晃了晃麻布袋,铜板声震得廊下的铜铃都轻轻响了,权当是敲山震虎。
御书房内,鎏金香炉飘着龙涎香,烟缕在夕阳斜照中袅袅上升。皇帝萧衍正对着那板"黑料"笑得前仰后合,玉冠上的珍珠串撞得叮当响,明黄龙袍都快从龙椅上滑下来。见苏桃扛着木板进来,他立刻板起脸,龙椅扶手被拍得"咚"一声,惊飞了砚台边打盹的墨龟:"苏桃!你可知错?"
"错?"苏桃把木板往紫檀木书案旁一靠,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晃了晃,溅在"御笔亲书"的奏折边角,"我错哪儿了?哦对了陛下,您昨天在御花园追白狐摔进荷花池,嚷嚷着'朕在学贵妃出浴'的事,要不要也贴木板上?我这儿还留着您湿漉漉的龙靴当证据呢!"
萧衍:"......"他咳了两声,象牙镇纸被捏得发白,指着木板上"某学士偷看侍女洗澡"的歪字,胡须都在颤:"此乃朝堂重地,你扛着这破木板闯殿,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苏桃蹦到龙椅前,麻布袋扫过堆积如山的奏折,惊起一片墨香,"比起三皇子往王爷密信里塞假印章,我这叫替天行道!"她突然压低声音,模仿着太监的尖嗓子,"再说了陛下,您上次偷喝太后的燕窝养颜汤,被抓包时指着鹦鹉说'是它喝的',这算不算体统?那鹦鹉现在见了您都扑棱翅膀呢!"
萧衍的脸"腾"地红到耳根,正要反驳,紫檀木门"吱呀"被推开。萧策立在门口,玄色披风还沾着殿外的暮色,发梢凝着几点夜露。他目光先落在苏桃素衣上的糕点碎屑,又扫过她鼻尖的糖霜,最后才转向皇帝,墨色瞳孔冷得像冰:"皇兄找苏桃何事?"
萧衍一见自家弟弟来了,立刻戏精附体,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震得棋盘上的玉棋子哗啦啦响,一颗"将"子骨碌碌滚到苏桃脚边:"策弟来得正好!你瞧瞧你这未婚妻干的好事!扛着破木板闯金銮殿,成何体统!"
"谁是他未婚妻!"苏桃跳起来,麻布袋撞得书案一晃,砚台里的墨汁溅在皇帝的明黄龙袍上,晕开一小团深色,"高冷王爷你别乱认亲!"
萧策没理会她的咋呼,上前一步挡在苏桃身前,玄色朝服扫过她的麻布袋,带起一阵细微的风。他看着皇帝,声音冷得能掉下冰碴,却在眼角余光瞥见苏桃攥紧的拳头时,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皇兄,苏桃是为了帮本王澄清冤屈,何错之有?"
满室寂静。苏桃啃着桂花糕的动作僵在半空,麻布袋里的铜板哗啦作响,像突然惊醒的雀群。窗外的太监宫女们集体低头,假装研究青砖缝里的蚂蚁,连廊下的鹦鹉都噤了声,只敢偷偷啄着爪子上的芝麻。
萧衍挑了挑眉,故意沉声道,玉冠上的珍珠几乎要晃下来:"她胡闹朝堂,扰乱朝纲,你还护着?"
"若论有错,"萧策顿了顿,侧头看向身旁的苏桃。她正瞪着杏眼瞧他,睫毛上还沾着点糖霜,在夕阳里像落了片碎雪。他耳根悄悄爬上薄红,藏在墨发里不易察觉,声音却柔和了几分,"是本王没管好她,让她为了本王受了委屈。"
"我呸!"苏桃从他身后蹦出来,麻布袋拍得大腿直响,铜板声震得人耳朵疼,"高冷王爷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本小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关你什么事?少往自己身上揽功!"
萧策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嘴角极淡的弧度一闪而逝,又迅速压下。他没说
;话,只是往前半步,将她完全护在身后,玄色衣摆扫过她的麻布袋绳结。
这话说得又轻又沉,像块暖玉落进苏桃心里,烫得她差点把桂花糕掉在地上。萧衍在龙椅上憋笑憋得内伤,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盏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泼在"国泰民安"的镇纸旁:"好!既然策弟都这么说了,那这事就算了——不过苏桃,下次再敢扛着破木板闯殿,朕就......朕就请你吃全京城的烤鸭!"
"成交!"苏桃立刻咧嘴笑了,露出沾着糖霜的牙齿,麻布袋往肩上一甩,木板被她扛得咯吱响,"陛下,这可是您说的,先欠着啊!记账记账!"
萧策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突然想起护城河边她蹲在泥地里,举着竹竿喊"萧策你别死"的模样,喉结轻轻滚动。他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在苏桃惊呼声中直接打横抱起。她素衣上的桂花糕碎屑蹭在他玄色朝服上,像落了片星星。
"哎!高冷王爷你干嘛!"苏桃在他怀里扑腾,麻布袋里的铜板撒了一地,叮叮当当地滚到龙椅下,惊起一只躲在那里的蟋蟀,"放我下来!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我还没嫁呢!"
"在本王怀里,无需懂。"萧策抱着她往外走,玄色披风扫过金砖地,带起一阵香风。萧衍趴在龙椅上笑得直拍大腿,玉冠都歪到了后脑勺:"策弟开窍了啊!哈哈哈!这护妻的架势,有本王当年的风范!"
一路走出宫门,暮色已浓,宫墙上的琉璃瓦在残阳下泛着金光。苏桃还在他怀里挣扎,发间的碎发扫过他下颌:"放我下来!你这样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像本王的王妃。"萧策低头,雪松香气裹着她发间的桂花糕碎屑,突然想起落水时她身上的皂角香。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刚才为何如此莽撞?若三皇子狗急跳墙,你当如何?"
"我那是智勇双全!"苏桃梗着脖子,麻布袋蹭过他胸前的银线蟒纹,"哪像你,被人诬陷了只会站着耍帅!要不是本小姐扛着木板去,你这会儿怕是在天牢里啃窝头呢!说不定还得跟老鼠抢饭吃!"
萧策脚步一顿,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突然觉得,这满朝文武的勾心斗角,千军万马的腥风血雨,都不如怀里这人重要。他收紧手臂,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下次不许再冒险,听见没?"
"知道了知道了,"苏桃翻了个白眼,麻布袋里的铜板又开始作响,"不过说真的,你刚才怼皇帝那下挺帅的——就是耳根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丢不丢人?"
萧策:"......"他加快脚步,将她塞进停在宫门外的马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车厢里弥漫着浓郁的烤鸭香气,是他早就备好的西街李大爷家的蜜汁烤鸭,油光在暮色中泛着琥珀色。
苏桃立刻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抓起一只油亮的烤鸭就啃,油汁滴在麻布袋上,晕开深色的圆点。萧策看着她油光满面的样子,月光透过车窗照进来,给她鼻尖的油星镀上一层银边。他突然伸手,用袖中取出的手帕替她擦掉嘴角的油渍,指尖触到她皮肤时,自己先顿了一下,像触到了春溪里的暖石。
苏桃一僵,麻布袋里的鸭骨头"咚"地掉在车厢地板上。四目相对时,车窗外的夕阳正好沉入西山,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交叠在一起。她突然看见他袖中露出半张草纸,上面是熟悉的狂草字迹。
"喂,高冷王爷,"苏桃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手里的烤鸭都不香了,"你刚才说关你的事......到底啥意思?别想糊弄我!"
萧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面像落满了星星。他没说话,只是将那方绣着玄甲纹的手帕塞进她手里。那手帕边角还留着战场流矢擦过的细痕,是他常年带在身上的。苏桃接过手帕,突然想起落水那天,他浑身湿透却把披风披在她身上,也是这样不容置疑的动作。
车窗外,暮春的晚风带着槐花香吹进来,拂动苏桃额前的碎发。萧策看着她偷偷泛红的耳根,嘴角终于扬起一抹浅笑,像春雪初融,悄无声息,却暖了满车厢的夜色。麻布袋里的铜板叮当作响,像在应和着什么,而他袖中的草纸上,画着穿麻袋的小人举着木板,旁边的王爷红着耳朵递出烤鸭,配字:她护我时,比玄甲军还勇。
御书房的烛火渐次亮起时,暗卫悄无声息地将那板"黑料"抬出。萧衍捻着胡须看向窗外,见镇北王府的马车碾过一地槐花瓣
;,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笑道:"策儿啊,你这护妻的架势,倒比当年朕追贵妃时还莽撞些。"案角的墨龟伸了伸脖子,恰好看见皇帝偷偷在奏折背面画了只穿麻袋的小人,旁边题字:朕的弟妹,果然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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