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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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十里桃花(第5页)

时光在刻刀的沙沙声中流逝。深坑边堆起的木屑越来越多,如同小小的坟冢。陶云阶的鬓角彻底染上了霜雪,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唯有握着刻刀的手,依旧稳定如磐石。

不知过了多少日夜,当最后一刀落下,簪尾一缕细微的毛刺被轻轻剔去,整支木簪终于完成。

它静静地躺在陶云阶布满血污和老茧的掌心。

长约半尺,通体是深沉内敛的乌黑色,那是被天火彻底淬炼过的颜色,沉重如墨,却又隐隐透出一种历经劫难后的温润光泽。簪数朵桃花层叠绽放,花瓣纤薄,边缘带着天然的焦痕裂口,在乌黑的底色上,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深褐色的纹理,如同凝固的血泪,又似涅盘的印记。花蕊处,几缕被鲜血浸染过的深红木质纹理,在花心处凝成一点暗红,如同不熄的微焰。簪身盘虬如老根,布满深浅不一的刀痕与天然的皲裂,蜿蜒向上,最终在簪尾收束为一点锋锐。

整支簪子,古朴、沉重、伤痕累累,却透着一股历经劫火而不灭的坚韧与一种深入骨髓的哀艳之美。它不再仅仅是一支簪,而是一段被凝固的劫火,一曲无声的挽歌,一座微缩的墓碑。

陶云阶用沾血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抚过每一片花瓣,每一道刻痕,每一处焦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这冰冷的乌木深处,那缕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灼华的灵性悸动,正通过指尖的触碰,微弱而持续地传递过来。

咚……咚……

如同心跳,如同呼唤。

他将这凝聚了所有残骸、所有心血、所有绝望与希望的桃根木簪,紧紧地、紧紧地攥在掌心,仿佛要将它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然后,他缓缓地、艰难地站起身,佝偻着背脊,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埋葬了他所有欢愉与痛苦的焦黑死地,头也不回地离去。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在无边无际的灰烬之上,孤独得如同天地间最后一粒尘埃。

此后的岁月,陶云阶成了一个真正的孤魂野鬼。

他放弃了科举,放弃了功名,放弃了所有世俗的牵绊。他辗转流离,做过最卑微的抄书匠,当过富户家的西席,甚至曾在破庙里为人代写书信。无论身处何地,身份如何卑微,他始终孑然一身。他的行囊永远简单,最珍贵的,便是那支贴身珍藏、从不离身的乌木桃簪。

夜深人静时,他常会取出木簪。用最柔软的布,一遍遍擦拭簪身,动作轻柔如同抚摸情人的脸颊。他会对着摇曳的孤灯,长久地凝视簪那几朵焦痕累累的桃花,指尖感受着簪身深处传来的、微弱却恒久的悸动。

“灼华……”他对着木簪低语,声音沙哑而温柔,如同情人间的呢喃。有时是讲述白日的见闻,市井的琐碎;有时是回忆桃林月下的点滴;更多的时候,只是沉默地握着它,仿佛能从这冰冷的乌木中汲取一丝虚幻的暖意。

曾有媒人见他学识仍在,试图为他说和。富商之女,小家碧玉,甚至寡居的妇人……都被他漠然拒绝。眼神空洞,如同看着不相干的物件。久而久之,坊间便有了流言。说他被妖物迷了心窍,说他身负不祥,说他早已被那场离奇的大火焚尽了魂魄,只剩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

他充耳不闻。他的心,他的魂魄,早已随着那片桃林化为灰烬,又或者,早已被牢牢地锁在了那支冰冷的乌木桃簪之中。那微弱的搏动,是他苟活于世唯一的锚点。

时光如刀,无情地雕刻着他的容颜。挺拔的背脊彻底佝偻,浓密的黑被岁月漂白,如霜似雪,稀疏地覆在布满沟壑的额头上。唯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偶尔在凝视桃簪时,会掠过一丝微弱的光芒,如同灰烬中未熄的余烬。

他变得沉默寡言,形容枯槁,常对着虚空自言自语,时而微笑,时而垂泪。在旁人眼中,这无疑是个十足十的疯癫老朽。他依旧靠些零星的笔墨活计糊口,住在最廉价的客栈角落,或者破败的城隍庙檐下。无论搬到哪里,那支乌木桃簪永远被珍重地贴身收藏,从不示人。

岁月流转,朝代更迭。当年城南二十里外那场惊天动地的“天火焚林”早已成了县志中语焉不详的几行字,成了老人们口中模糊的传说。焦黑的土地被荒草覆盖,又被新的村落占据。再无人记得那片不合时宜的桃花,更无人记得一个名叫陶云阶的书生。

唯有那支深藏于破旧行囊深处的乌木桃簪,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微弱而顽强地搏动着,如同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心跳。

咚……咚……

……

百年光阴,弹指一瞬。

城南那片曾被天火焚尽的焦土,早已换了人间。荒草萋萋的废墟之上,不知何时兴起了一座不大的村落,名为“落霞庄”。村口大路旁,有一片小小的土坡,坡上零星长着些杂树野草,平日里是村中顽童嬉闹、牛羊啃食的去处。

这年初春,寒意未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童,穿着半新不旧的花布袄,梳着两个羊角辫,独自在村口土坡上玩耍。她小名阿桃,是村东头李木匠家的闺女。阿桃生得玉雪可爱,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黑白分明,灵动异常,只是性子有些孤僻,不似其他孩童那般吵闹,总喜欢一个人待着,对着一朵花、一片云也能出神半天。

这日午后,阳光懒懒地照着。阿桃蹲在土坡向阳的避风处,小手在松软的泥土里无意识地扒拉着。指尖忽然触到一个硬物。她好奇地拨开浮土,竟挖出了一支通体乌黑、造型奇特的木簪!

簪子入手沉甸甸的,冰凉。簪刻着几朵层叠的小花,花瓣边缘像是被火烧过,有些卷曲的焦痕。簪身弯弯曲曲,像是老树的根须,上面布满了细细的刀刻纹路和天然的裂口。整支簪子古朴又沉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沧桑和哀伤气息,与女童稚嫩的小手格格不入。

阿桃却像被什么东西牢牢吸引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拂去簪子上的泥土,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簪那几朵焦痕累累的小花。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开来,顺着小小的手臂,一直钻进心里。暖暖的,酸酸的,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和……悲伤?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冰冷的乌木簪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一直在等着她找到?

“阿桃!回家吃饭啦!”远处传来母亲呼唤的声音。

阿桃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将乌木簪子紧紧攥在手心,藏进了花布袄的口袋里。那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奇异的心悸感却挥之不去。

回到家中,阿桃对这支捡来的乌木簪爱不释手。她拒绝了母亲给的新头绳,固执地将这支比她手掌还长的沉重簪子,笨拙地插在了自己细细软软的头上。簪子太大,头太少,歪歪斜斜地挂着,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哎哟,我的傻闺女,这黑黢黢的破簪子哪捡的?丑死了,快扔了!”李木匠的妻子见状,伸手就要替她取下。

“不要!”阿桃猛地捂住头,小脸涨得通红,大眼睛里竟瞬间蓄满了泪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倔强,“我的!这是我的!好看!”她紧紧护着簪子,像护着最珍贵的宝贝。

李木匠妻子见女儿反应如此激烈,眼中含泪,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倒是一愣,随即无奈地摇头:“这孩子,魔怔了……罢了罢了,一支破簪子,你喜欢就戴着吧,别扎着自己就行。”

阿桃这才破涕为笑,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上歪斜的乌木簪,仿佛确认它的存在。指尖触碰到簪身冰凉的刻痕,那种奇异的、温暖的悸动感又悄悄蔓延开来。

自那以后,阿桃便日日戴着这支不合时宜的乌木簪,无论旁人如何笑话她古怪。她常常一个人跑到村口那个小土坡上,对着簪子自言自语,或者只是静静地坐着,小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簪身上那些深深的刻痕和焦裂。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桃七岁生辰刚过不久的一个清晨,她睡眼惺忪地被窗外的鸟鸣吵醒。揉着眼睛坐起身,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枕边的乌木簪——这是她睡前必做的动作。

指尖触到的,却不再是冰冷的坚硬!

一种温润的、柔韧的、带着勃勃生机的……嫩芽触感!

阿桃猛地睁大了眼睛,睡意全消!

只见那支通体乌黑、死气沉沉的桃根木簪,簪那几朵焦痕累累的桃花旁边,靠近簪身盘虬的根部位置,竟然……萌出了几点极其微小、却翠绿欲滴的嫩芽!

嫩芽细小如同米粒,怯生生地探出头,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微微颤抖。那绿色是如此鲜活、如此纯粹,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生命力量!与簪身那历经劫火的深沉乌黑形成了无比强烈的、震撼人心的对比!

阿桃的小嘴张成了圆形,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点奇迹般的新绿。她伸出小小的手指,极其轻、极其轻地碰了碰那嫩芽。

温润的,带着清晨露水般的凉意,却蕴含着灼热的生机!

就在指尖触碰的刹那,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冲动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小小的心脏!一个清晰无比、毫无来由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种下它!把它种回土坡上去!现在!立刻!”

这念头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强烈,仿佛不是她自己的想法,而是某种沉睡已久的意志在她灵魂深处的呐喊!

阿桃甚至来不及穿好外衣,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赤着脚,紧紧攥着那支萌了新芽的乌木簪,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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